第46章 第 46 章 他入魔,算什么好事(2/2)
帝王须,它是捍卫本世界的一种手段,阻止上界飞升者从阵法里伏行的一支笔。
但是,当它没有天墨之后,与生俱来的楠竹躯壳,则让这支笔成为了异目借生的最好容器。
周平错了么?
周平没错么?
至少他死前的前一刻,睡的前所未有的香甜。
身后事,又与此君何干?
关于论道那日,蓬莱道祖的诘问,周平用他的走向,谱写了另一份回答。
如果,不确定这个世界上到底该不该有统治者。
——那么不妨,把答案交给后来者。
何言知料错了,他拿星盘也没有猜出来。
天地最后一块帝王墨,并没有用来谱写新的规则,只做了一件事情,将所有的气脉都涂黑。
无论你是祖上官荫,还是紫气东来,通通都给我打散,搅混。
…微微凉的天色落在邹娥皇脸上,她正一脸困惑地看着忽然沉默不语的师兄。
须臾,察觉到邹娥皇视线,容有衡僵硬地勾了一下唇,“师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何言知和那小妖王,两者之间到底谁胜谁负?”
邹娥皇踏在松软的土地上,忽然摇了摇头:“他们谁都没有输,输了的是我们。”
“何言知这个人,我不该信他的。”
在邹娥皇那张死木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气恼这类的情绪:“久俊这类妖,法相惊天动地,你之前同上一代妖王打的时候,天崩地裂不足为过。但是如今,密州毫无动静,只有星盘收起,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何言知跑了。”
“星盘撤掉,不一定是因为他发现我们捉到了异目,也不一定是因为他被久俊打伤,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和那妖又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收了星盘放它离开。”
“师妹聪明。”
容有衡喟叹一声。
只听得邹娥皇低声道:“我不该来杀异目的,我不该信任他的。”
容有衡拍了拍她的肩,觉出一片凉意。
他心里一惊,想师妹哭了么。
浓睫狭长的眼凝神去看,才发现那凉意不是泪,是山间树林凝结出的晨露,打湿了那一小片肩膀。
也是,邹娥皇怎么会哭。
容有衡松了口气,“这些事情说破天了,到底关你什么事,若你不救他,说不定事情还要更糟,单说异目就不可能被抓到,帝王须成为了它们源源不断的载体,再说妖族侵蚀十四盟也就不会被发现了。”
这句话是真的,上一辈子发展到后来的附骨之疽,一开始可能就是因为少了这一点偏差。
邹娥皇确实不会哭,她只是握紧了手,眼珠盯着地上的小石子。
然后有好半响,容有衡听见她说:
“师兄,我其实知道,妖王今日多半不会留在这里,甚至就算留在这里了也未必是什么好事,难道要看着妖族内部动乱么?我其实也知道,何言知还不至于叛变人族。儒道,乃人道,他可以杀人,只要是为了忠君,天道不会给他判错;他可以枉法,只要为了仁义,百姓不会对他微词。但如果他叛逃,那无异于自毁道统。”
“但我...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我过不去的。”
她没法接受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背信。
好吧。
也没办法接受自己一个坑一个坑往下掉。
哪怕她明知道,兵道者,诡异也。何言知甚至可能都不是故意骗他们的,就是多年战场上锻炼出来的虚虚实实而已。
但他放妖王走了,在没有一声交代的情况下,在不知道这边异目是否被除的情况下。
提着剑的女修终于擡起了头,眼中闪过的不是杀意,而是一种冷然。
这种冷然,让她仿佛变成了一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她难道天生欠他的,该被当猴耍么?
邹娥皇踢开那颗石子仰头,心里乱成一锅粥。
泥人尚有三分气性,她此刻就像是一口气堵到了嗓子眼,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吐出来。
容有衡在这个时候觉得他该说什么的,就算说不了什么,至少也该做什么的。但他刚要默默给邹娥皇披上一件衣帛的时候,就听见了嘈杂的声音。
不是从四周传来的,而是天上。
万里无云的晴空,不知道何时起涌现出了一堆密密麻麻的黑点,如同蝗虫过境,然后一个个又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地跌落到地上。
其中就有几个正好跌在两人身前。
“哎呦喂,疼死老子了。”
“什么鬼,好端端的大家都跑什么?”
“嗬,宴霜寒入魔了,刚刚那剑气你看到没有,跑的再不快点,只有等死的份了。”
“魔...怎么会是入魔,”有修士仍心有余悸,喃喃道:“魔这东西不是早就被剿灭了么?”
几个修士说的正起劲,却忽然就被人拍了拍后背。
“你们在说什么?”
邹娥皇笑眯眯的,一转方才的郁色,蹲在几人面前问道。
“说...”
三个人面面相觑,气氛诡异地安静了一瞬,谁也没想到这深山老林里居然还有人。
终于,一个看起来是管事的咳了咳嗓子道:“小友恐怕有所不知,你有没有发现昨日的晚上长的不像样?”
邹娥皇装作若有所思,慢吞吞道:“好像是这样。”
“那是因为有人封锁住了密州,”男子得了她的肯定,逐渐忘了自己刚刚的狼狈模样,拿手比划了起来:“有人封锁住了密州,道祖在第一时间发现,于是召开了会议,然后在刚刚,发现密州解封了,就派我们出来救援密州。”
邹娥皇又点了点头,然后问:“我听阁下刚才说,宴霜寒入魔了?是我知道的那个剑皇么,他怎会入魔?”
容有衡站在旁边,轻轻啧了一声。
“哎,别说是你们这群呆在密州什么也不知道的人震惊,”男子叹了口气,“你瞧我这身,可是拿灵丝新做的法衣,就在刚刚,被他的剑气余荡成了这个样子!”
男修士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响指给自己换上了另一套蓝色长衫。
“我还算好的嘞,当时场面不少人都血流成河了...不,还好道祖等人都在,要不然我等岂非有命活着回来?他们昆仑的几个掌教离得近的,都死了。”
“谁知道宴霜寒到底是为什么入魔的,魔早就被荡平了,现在天下哪里能找到魔修,就是找到鬼都比找到魔修容易,莫非是死海那群魔物干扰的?”
不,不该。
邹娥皇听了这几句话只觉得荒谬。
宴霜寒那样的一个人,那样的一把剑,怎么会入魔。
他折了无数人的剑心,但没有听谁说过他曾败。
哪怕容有衡,就算能用别的方式打赢宴霜寒,也不能用剑让这剑皇低头。
如今她终于拔出剑来了,怎么他就入魔了?
她难不成在密州失联的不是一日两日而是好几十年么,怎么连这么离谱的消息都能听见。
她木这张脸,只听见对面的人又道:“不过说起来,宴霜寒入魔对于某个人来说一定是一件大喜事。”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此话果真不假。哎,昔日看他剑皇风光得意,但眼下竟已经入魔,那邹娥皇却再度握剑,对她来说,大抵也算这人间难得的喜事!”
邹娥皇:“何喜之有。”
说话的男修士怔然,不明白怎么刚刚还很捧场的姑娘会突然反驳这句话:“小友?”
邹娥皇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对了,”身穿亮蓝长衫的男修士挠了挠头:“小友,我等是接了十四盟的任务,来密州救援的,在下负责的是找到蓬莱一行人,你见过一个叫邹娥皇的女修么?”
“个子不高不矮,人不胖不瘦...好像有点抽象,反正是一个穿着玄黑色道袍的人...”
然而,男修士的声音说到最后越说越低。
等等。
他的眼睛慢慢睁大——面前的这个姑娘,不就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着一身黑衣的吗?
“哦,找邹娥皇呀。”
那蹲膝背剑的姑娘语气微妙,她道:“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