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2/2）

他这一生，微末时被生父抛弃，被生母虐待，被所有人欺辱被所有人不耻。

那是第一次他见到有人为他打跑那些欺负他的人。

她好像天神一样什么都不怕，即便那些人比她高大比她手长脚多，可仅仅是几句话，她便吓退了那些人。

她给了他衣裳，给了他饭食。

给了他一缕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那些将东西给他的时候的肉痛神情，都好像是她越发可爱的真实。

那个好像带着光一样的少女，是他一生的光芒。

他一生所求只愿她和乐安康，愿她得到这世上最好的。

可他不知道真相原来是这样，他不知道祈祝原来这样痛苦。

如果知道真相，他宁死也会将祈祝救出去。

他什么都不在乎，只想看她像在祈家村那样自在如风，想看她的面上带着的是笑容而非勉强。

可他偏偏没有去探知真相，扶苏方觉得难以呼吸。

得知了真相的祈祝越发消沉了下去。

她变得越发沉默，她渐渐变成了招摇山谁人都能欺负的透明人。

空有现任掌门弟子，未来的仙尊夫人的名号，却不能为她多换来几口饭食。

那一日，他见到傅宣朗第一次主动问了这个名义上的小师妹、未婚妻。

“你怎么了？为何如此不开心？”傅宣朗大约是刚和于止争吵过。

面上还有些怒气。

祈祝入招摇山的这些日子，傅宣朗还是第一次这样生气。

帮帮她，帮帮祈祝，哪怕这个人是傅宣朗也无所谓。

可傅宣朗眼中更多的是高高在上，扶苏方的心沉了下去。

扶苏方听到祈祝道了声‘无事’。

所以傅宣朗也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了。

傅宣朗再没有向祈祝开口问过。

可分明那些不平的对待只要傅宣朗睁一睁眼就能看到。

扶苏方一遍遍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是幻境。

这一切都是假的。

才勉强克制住自己躁动的血液。

祈祝变得越来越沉默，修炼也越发刻苦。

她不再陷入不被于止注视的痛苦中。

她开始出没于藏书阁。

日以继夜地泡在藏书阁里。

藏书阁中的书几乎被她看了个遍。

某日祈祝终于从藏书阁里走出来。

扶苏方暗自在心中鼓励，哪怕祈祝根本注视不到自己。

是夜，祈祝来到灵兽尸体焚烧之地。

那片焚烧之地旁边有一片死湖。

里面养着极其凶残的凶兽。

如果不是那片死湖，月色淡淡，扶苏方几乎认不出这是哪里。

他见到祈祝的嘴角微微勾起，她好像短暂地笑了一下。

那张稚嫩的面庞上终于多了些少年气。

可下一刻他看到的东西便让他双目立刻红了起来。

祈祝用一柄极其锋利的利刃，从腕间轻轻划过。

瞬间血流从伤口处迸发而出。

在血液的激发下，腕间法阵如同年久失修的机器开始慢慢转动。

待法阵运行顺畅，相思引从她身上跑出来，钻进经脉中左冲右突。

这本该痛到极致。

可扶苏方只短暂地在祈祝面上看到过痛苦的神色。

她竟然在笑，好像身体是痛的，但整个人是开心的。

很快她身上的修为如同潮水一样散落，仅仅半个时辰。

祈祝一月苦修的修为全然跌落。

若不是扶苏方亲眼看到了这一幕，恐怕也不会相信那些修为是被相思引‘吃掉’了。

相思引大约是吃饱喝足了重新落回祈祝身上不动。

做完这一切祈祝便轻手轻脚离开了此地。

她的唇色苍白，可步伐却是轻快的。

脑海中略一思虑扶苏方知晓了祈祝的打算。

她知道只要到了尊者修为就会被借运阵法夺走气运与生命。

而天灵根让她即便不修炼修为也会逐步上涨。

所以她宁愿找了法子让自己的本命法宝吸走自己的修为，也不愿让于止得逞。

这样她便能得到片刻喘息时间。

他终于知道祈祝终日泡在藏书阁中是在做什么。

她在自救，她在找能让自己活的法子。

仅仅是为了活着，她就要做到如此地步，却依然不能缓解危机。

扶苏方发觉眼前湿了一片。

他怔怔地拭去泪。

他没哭过，可那是他不曾知道祈祝所经受的痛苦前。

祈祝如此痛苦，而当时的他在做什么。

他只是偷偷看着她，隐秘地想念着她，私自以为她过的极好，以为她过上了天大的好日子。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如果可以，他宁愿每月经受割腕之痛的是他而不是祈祝。

如果祈祝可以安好，他愿意代替祈祝献祭。

可晚了，这一切都是祈祝的记忆，那些痛苦是她经历过的过往。

他无法改变。

亦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