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尘缘尽(一)· 恩仇是非终得现(2/2)
没能得到准确的答复,柳权心头才燃起希望的火苗顷刻间便熄灭了。
未名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所以近些日子,你好生活着,切莫冲动做事。兴许他明日就来呢?”
柳权懂了,所谓的大人物是否存在都是个谜。未大夫说这些,不过是怕他轻生罢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未大夫的一番好意。柳权作揖致谢,认真道:“多谢未大夫了。我会好好活着,等着那位大人物到来。”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神是看向别处的。
未名觉得奇怪,却也没再多说,只是摆了摆手,是为送客。
柳权点了点头,走至门口时,忽然驻足,垂首轻声道:“未大夫,方才我来得太急,没有把家传宝物带在身边。现在我回去拿,您大可放心。”
未名听了他的话更觉奇怪,他想借召忆不假,但也没有急迫到现在就要用。况且,柳权真的能拿得出来吗?未名道:“不急的,你得空借我即可。”
“好……”柳权很是轻声应道。
未名皱了皱眉,转身欲再说些安慰的话,可那瘦削的背影已经跑得很远了,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岐奉行眯了眯眼,心头也觉得奇怪,但因为此刻他看到的都是发生过的事情,也就知道柳权暂时不会有事。
*
柳权心神恍惚地出了未名居,一路上似是三魂出窍一般,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天地之大,无他容身之处。走着走着,他竟走到了城里。城里人看向他的眼光是鄙夷的,他们捏着鼻子,一直在嫌弃:“真臭!”“这个人身上好臭!”
柳权听到了,但他只是冷眼看了下那群人。现在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在意了。有什么可在意的呢,在意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真想死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死呢。他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脚步虚浮无力,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
“审查司大人办案,都闪开!”一声怒喝,唤醒了失魂落魄的柳权,连带着胸口挨了一脚。
官差斥道:“哪里来的臭乞丐,延误审查司办案,该当何罪!滚一边去!”
这一脚着实不轻,柳权身子本就不好,挨了突如其来的一脚,半天爬不起来。然而就在官差又准备将他踢开时,他却忽然抱住了对方的脚。
那官差也是没料到还有上赶着找死的,又准备重重一踢。柳权忽然大声道:“偷心!有人偷心!好多血好多血!胸口一个大洞,心没了!唰地一下就没了!好狠啊好狠……”
谁也没想到一个臭乞丐会抱着审查司办案人员的脚在天京城的大街上大喊偷心。
这一幕,让一众围观的人都吓到了。
“疯子吧,这是个疯子吧……”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
柳权继续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着,一声“偷心”大过一声。那官差忍无可忍,一脚将他踢飞,撞倒了一卖饼的摊位。柳权浑身痛得快散架,依旧不管不顾喊着“偷心”。
而就在此时,一双脚走到了他的面前。柳权擡眼看去,嘴里呕出血来,他从没见过这位达官贵人,可现在他清楚地知道此人是谁——
主管刑部的审查司司长,位高权重的瞿封。
为了救自己儿子性命,将顾谦的心拿去的瞿封!
为了掩盖事实真相,命人放火烧了顾家别院的瞿封!
为了死无对证,派人去乱葬岗偷尸体的瞿封!
是他,就是眼前这个人!
柳权阴狠狠地盯着瞿封,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你刚才说什么?”瞿封居高临下地看着柳权,冷声道:“干扰审查司办案,你知道是什么罪吗?”
柳权当然知道,不过死罪罢了。可他现在最不怕的就是死!胸口痛得厉害,因为愤怒与仇恨,一口血紧跟着又涌了出来,像是故意一般,那口血喷向了瞿封!
瞿封可不是个傻瓜,他不会允许众目睽睽下丢脸面的事发生在他的身上。虽然他本人已四十有余,但极注重形象,不仅保养得当,而且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精致体面的形态。
柳权又是重重一摔,瞿封斜眼看了他一下,命令道:“将此犯人押入地牢,择日问斩。”
没有审问,也没有调查。
只要审查司司长下了命令,那么……他就得死。
“砰——”
到此,又一片碎镜化为粉末!
只是,此碎镜结束后却没有记忆再闪现了。岐奉行心知,后面的事便是地牢里发生的那些。当时柳权在牢里疯癫,就是故意闹给岐奉行看的,想试探下岐奉行是不是未名口里所说的那位大人物。后面得到证实,才答应与岐奉行合作。
只不过这些剩余的镜片又是怎么一回事?岐奉行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是柳权的记忆,应当是那位守镜神官的。
“罢了,先将这些碎镜带走!如若救得柳权,说不定还有补救之可能。”岐奉行轻轻一拂袖,那余下的碎镜便被他收了去。
而井上的怪物似是知道岐奉行要将召忆带走,痛苦地喊叫,“啊啊啊啊!岐奉行你这个魔头!你你你……”
“还敢废话?”岐奉行冷冷地道:“看来,我真是让你这个丑东西活得太久了。”
话音落,井口传来一阵爆炸声。黑色的泄物炸得到处都是,有一大滴砸到了元初的神像上,正好在神像的眼睛下方,似黑色的眼泪。
丑东西被岐奉行毁掉之后,虚造的井自然也就不在了。破烂的庙恢复了往日的阴森寂静,晨光隐隐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