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2/2)
所有一切,只为取得桑霁性命。
“为了我,还真是下了大功夫啊。”
肃杀中,青年带着叹息缓缓道。
他不慌不忙,面容平淡,面对诸多杀意,他也只是擡眸向上看了一眼。
昏暗的天依旧,却带着难以直视的威压,好似天上有一只眼睛,正俯视着抚桑山所发生的一切。
桑霁笑了。
“够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井宿望着被围杀的中心,缓缓开口。
柳宿打了个哈欠,首先撤下来对桑霁的质押。
见状,旁的星宿也收了手。
杀意如潮水,一瞬间涌上,又一瞬间退去。
“这下,可算是死了,底下的渊军估计也死的差不多了。”
“也没白费力气,只是可惜了,星宿围杀后,抚桑山怕是需要修养至少五百年才能恢复过来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再开一座山就是了,反正,新的抚桑洲主……”他笑了声,“又不会是他们桑氏的人。”
井宿旁听着所有人的话,而后不合时宜地咳了起来。
柳宿随意瞥了眼她,笑着关切道:“井宿大人可是伤到了?回了孤云可要好好休息啊。”
旁边的人跟着附和:“是啊,井宿大人此次可是我们的大功臣,不仅大义灭亲,还为星宿围杀阵贡献了六成修为,您如今,修为还在源境吗?”
话里的深意不容多想。
井宿,咽下喉头的血腥气,冷冷擡眸。
“不劳诸位费心。”
“井宿大人,别多想嘛,只是关心罢了。”
话虽如此,可众人打量的眼神,始终没有从井宿身上离去。
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位井宿大人的狼狈。
星宿之位,只有源境以上的修士才能争得,桑氏已无后继之人,新的洲主还未出现,抚桑洲所有事务接下来都会由抚桑星宿暂时担任,若是井宿退位,新的星宿上位,事情也总好做些。
这么大一个洲,能吃多少,还得靠他们自己啊。
井宿抿唇,阖眸。
“吾先走了。”
“桑霁死了吗?”
南善渊在屏障中,喉头微动,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山顶的方向,直到眼睛酸涩。
暗沉的天终是褪去。
阳光再次落在地面,南善渊难得升起一些久违之感,可没过多久,云雾涌上,弥漫开来,形成层层叠叠的迷障,将整座抚桑山遮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生机。
“没有。”
迷雾中,回应南善渊的,是桑绘。
他有些惊讶,侧眸看向桑绘,雾中,桑绘面容模糊,南善渊却能隔着雾看出桑绘此刻的神色,平静淡然,波澜不惊,察觉到南善渊的视线,她转过身,笑了笑,又重复说了一遍。
“桑霁,没死。”
就在所有星宿都以为结束,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一道明光射入天空,刹那间,云雾散去。
柳宿下意识擡手挡住那炙热的明光,他皱眉看向身侧的星宿,已然有承受不住的人,合上了眼,以此躲避这束突如其来的明光。
桑绘微微仰头。
明光退去。
山巅入云处,桑霁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破败的衣衫下,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好似还是那个四上洲的洲主,他的神情谁也看不清,可桑绘觉得,他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停留在她的身上。
——我知道,你会懂。
“果然啊。”
桑绘略带笑意道。
柳宿放下袖子,明明是俯视的角度,他的心底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颤栗,他不经喃喃出声。
“怎,怎么可能!”
“堪明……完整的堪明!”
桑霁微微勾起唇角,一只手擡起,又松开。
那残破如灰烬,却仍旧包含天地的力量。
无疑是神器啊!
“他到底有多少神器在身上!”
方才抵挡下他们所有攻击的,绝非只是一件神器,桑霁手中那散落一地的灰烬,是来自不同的天地之力,是不同的神器,灰烬上那残留的气息杂乱而繁多,令人难以辩驳。
“他到底收集了多少神器……”
有人愣愣出声,颤抖而苍白的唇喃喃起来,心底已然升起来畏惧退步之意。
“井宿呢!井宿呢!再开一遍围杀!”
柳宿面色看似严肃冷静,可鼻尖却不合时宜地冒出了汗珠,他怒斥:“蠢货!星宿围杀只有一次开启机会!”
闻言,说话的人一咬牙,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悄无声息逃离。
桑霁却在刹那间擡眸。
“不能走。”
霎时,一道绳索缠绕上半空中的所有星宿。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持明镜的青年缓缓开口。
“你们得来见证。”
他伸手,手指微微蜷缩,好似一瞬间握住了天地。
霎时,天地再次翻涌,发出怒号。
可这次,明明没有任何人动手。
桑绘望着桑霁,旁人不知她的心绪,只见那瘦弱娇小的少女忽地笑了起来,明媚动人,在这天崩地裂的世界中,俨然成了最瞩目的生机。
“他触怒了天道。”
井宿略带悲悯的声音传来,桑绘没有回头,她只是继续笑着。
“老师,你错了。”
无论她还是桑霁,都不是棋子。
在规定好的棋盘中困束一生,不是她的命运,亦不是桑霁的命运。
井宿心头无端一颤,悲悯的神色也倏然一变。
桑绘指尖灵光悬着,一阵破碎声从她的指尖传来。
与此同时,桑霁也将怀中的镜子,掷向天际,天道怒号的声音欲裂,万物似是活了起来,拼命想要救下坠落的明镜,却在即将触碰到一瞬,听到了一阵轻笑。
桑霁眉宇弯起,无声启唇。
“我赢了。”
刹那间,天地静止。
难以言喻的悲鸣响彻天地,来自亘古的神音贯入在场众人的脑海。
“微生绘!”
桑绘睁开眼,轻声:“常终圩。”
安闲喝茶的常终圩睁开眼,莞尔一笑,眉宇满是笃定。
“啊,在呐。”
接着她身子便消失原地。
神器蕴含的力量来自天地,来自天道。
它们相当于命生的分身,游行在人世,享受着至强者带来的哺育。
所以,一旦所有神器被击碎,命生也会受到重伤。
原本是无妨的,可是,祂前不久才与微生绘厮杀,受了伤。
两重伤叠加在一起,便是重创。
接受重创的命生,此刻已奄奄一息。
但没关系,只要给祂一定的时间……
“要去哪里?”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声音,命生回头,一瞬间警觉,可在察觉来者的气息时,放下了戒备,祂急切地拉住常终圩,语气满怀怨毒。
“快!灭世因素出现了,有个叫微生绘的,吾要杀了……”
常终圩歪头,笑道:“怎么不说了?”
命生低头,心脏处一把浮光利刃刺入,常终圩眉眼弯弯,似乎下手的人与她毫无关系,她望着逐渐下落的命生,微笑着将祂搀扶起。
“我还是第一次弑天道,花了不少积分呢,回去可得让绘绘好好补偿我才是。”
“你这样!难道不怕任务局怪罪!吾乃天道!”
命生垂死怒吼道。
常终圩有些不耐:“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这个世界的天道,又不是自然诞生的。”
命生身子一僵。
常终圩笑着抽出浮光利刃,慢条斯理道。
“所以啊,换成谁都可以的,你不也是偷袭了上位天道,又逼迫绘绘轮回,才得了这个位置的吗?这么一想,我也不是不行嘛。”
命生颤抖着唇,泪珠在不知不觉中落下,常终圩叹了口气,拭去她眼角的泪。
“你瞧,你根本不是天道,真正的天道可不会有眼泪,装了这么久,自己怎么都信了?”
命生喉头滚动,却再没回答。
人形的她在死亡的瞬间,便消失不见。
修仙界,天地重归宁静。
细雨绵绵落下,南善渊惊奇地发现,体内的源力忽地活跃起来,他尝试伸出手,不出意外,灵力很轻松便被他引至指尖。
他侧脸看向桑绘。
傅绪州撑着伞,低眸看着桑绘,眼神温柔。
桑绘沉默了许久,然后轻轻拉住傅绪州的手指。
“傅绪州。”
“嗯。”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