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2/2）
接着他话音一转。
“不过，按这样的话来说，我拿走了，也就是我的，大成者是你还是我，还是拭目以待的好。”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常洲主身形在原地扭曲，傅绪州微微蹙眉，欲是侧身，但桑绘却将他的手紧紧拉住，不由得他动，傅绪州会意，身子却依旧似是不经意地拦在了桑绘侧边。
桑绘弯起眉宇，带笑的眸子看向常洲主，唇角轻勾出一丝弧度，在常洲主眼中宛如嘲笑，他眼眸淬了毒，死盯着桑绘，一心要取桑绘性命，连手中法术凝结时也带上了狠劲，但桑绘始终从容不迫地看着他，神色平静。
常洲主身形微动，冰冷的杀意直冲桑绘，手中下了死心，招招致命！
但桑绘却是安安静静看着他……
又或者，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
常洲主在一瞬间意识到这件事，他想要收回手，却忽的发现身子僵住了，他整个人停滞在半空，无法动弹，肢体像是被线扯着，宛如木偶，只待任人宰割。
“微生雀！”他怒目而视，嗓音古怪，像是有人在他喉头塞了一把尖刀。
桑绘含笑。
常洲主望着她，心头一硬。
刹那间，桑绘的视线被遮挡，万千丝线银亮夺目，高入云天，几乎快要将月辉遮挡，桑绘目光平静，傅绪州擡手，纤长的手指间灰雾萦绕，隐隐约约间似是火光摇曳，他淡淡敛下眸子，灰雾瞬间缠绕上银丝，不出一息，灰雾便将丝线蚕食殆尽，露出被它遮挡的画面。
昏暗寂静的地面，唯余一件破败陈旧的衣袍，而衣袍的主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桑绘像是早有预料，平静地走到衣袍边，垂眸俯视着那件破败衣袍，接着像是发现了什么，唇角勾出一丝弧度。
“傅绪州。”她轻声唤道，身后脚步声缓慢靠近，傅绪州的身影缓缓与桑绘的身影重叠，两道影子交织，融合，桑绘回眸，莞尔一笑，她拉起傅绪州手，“我们去找丹卿吧。”
月光下，被风吹起的两段衣袖似是蝶翼纷飞交错，桑绘擡眸，恰好与傅绪州对视，她弯起眉宇。
而在两人走后不久，那破旧的衣袍竟在月光的照耀下，扭动浮起！而后一团灰雾从衣袍中挣扎蠕动慢慢长出人的形态，灰雾扭曲成人脸，人脸慢慢长出五官，不知过了多久，常洲主缓缓转动起脖子，似是在适应这具好不容易重新生长起来的身体，他像是被吸取了极大的生命力，整个人变得无比枯瘦，连站都站不稳，好似下一秒便会气绝，但他的目光却饱含着浓烈的情感，他死死盯着桑绘与傅绪州离开的方向，目光阴狠毒辣。
还真是小瞧了她。
本以为就是有几分机缘的小姑娘，没想到的确有几分厉害，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手段，竟使得他被迫动用秘术，白白浪费生机，断尾求生。
哼，再有手段，也不过还只是个小姑娘，心机谋略终究还是输他一成。
下次，绝对得从她手里拿回追忆！
不过……想从桑绘手中拿追忆，那就势必躲不过她身边男子，那人总给他一种危险的气息，他身上总是有股莫名的威压，而且，他烧银丝时，用的那股力量明显来自渊地……
虽不知那男子到底是谁，但直觉告诉常洲主，他定是他夺取追忆神器之路的一大险阻。
常洲主思忖至此，心下有了决断。
接着他擡起空荡荡的袖子，以沙哑的嗓音说道。
“去吧，杀了他！”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地面凹陷，钻出一个令桑绘熟悉的面容，她的身体慢慢从地底钻出，若隐若现的银丝浮在在女人的脖颈，浮在常洲主枯槁的手指，她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常洲主手指一提，女人瞬间擡起头，紧接着，她睁开眼，空洞的眼中倒映着万物的踪影，一道道人影从她空洞的眼眸飞速划过，最终停留在男子墨绿色的竹衣。
常洲主将手收回，背到身后，淡淡道：“去吧。”
女人的身影随之消失在原地。
·
渊地。
昏暗的渊地，一阵地动山摇后，天空裂出巨大的缝隙，整个天空似是摇摇欲坠，但渊地的居民对此早已习惯，无所谓地抱怨了几句后，便各忙各的去了。
渊宫内一片寂静，它的主人已许久未曾归来，可上下却依旧一片井然有序，有渊物从灰雾形体转为人形，向门口的守卫出示过信物，得了通传，才快步走入庭院，走近孤站庭院的男子，俯身恭敬地朝他说了什么，男子敛眸抚摸枯败花草的动作也是一滞。
桑霁淡淡开口：“计划继续就是。”
但渊物的神色显然有些迟疑，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护法想问您，这件事，需不需要先行告知渊主，毕竟……”
桑霁睨看向他，眸子不带一丝情绪。
“告诉护法，计划继续，我相信，他会有决断的。”
说罢，他再次回眸看向枯败的花草，眸色认真不作假。
见状，渊物也只是安静退下。
而站在原地的桑霁，心思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他抚摸着枯败的花草，缓缓阖眸。
这么快……就出来了吗？
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桑霁忽地笑了出来，笑意中带着几分微不可闻的叹息。
“还真是天才啊。”
无论何时，她都是最耀眼的天才。
桑霁脑海浮现出许多画面，那些画面中，无一例外，是他仰望着少女。
他忽的想起来，幼年时，他曾拉着桑绘的手，想要教授她些许棋艺，桑绘很聪明，她学得很快，也学得很好，所以，她和南商雨，与桑蕴，甚至是与桑善对弈，都从未赢过。
她是真正聪明耀眼的天才。
他们的对弈，他从未真切地胜过。
只是这次……
桑霁压下眸底的情绪，轻笑一声，皙白的手指握住枯败的花，目光隐隐投向远不及的地方，刹那间，枯败的花化作一团灰雾，消散在他的手心，桑霁漆黑的睫羽微微颤抖，遮住了眸中的明光，他声音轻地微不可闻。
“你恐怕是真的要输给我了。”
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