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2/2)
但南琥意不在神器,他只是简单听从南氏家主的命令前来,南氏家主如今身在须屹,一举一动格外明显,自不好随意前来,所以他派南琥前来,甚至作为条件不惜将家主令牌交给他。
但来了之后能不能拿到,就是命了,拿不到的人多得是,他这个刚刚才到元婴的又怎能敌过那么多大能?
才不是他没有动作呢。
南琥懒懒地靠着木椅,唇角笑意明显。
此刻,南善渊正站在林丹卿家后门,幼小的女童在听过他的来意后,露出狐疑的眼神,他笑了笑,低声报上了桑绘的名字。
闻声,女童的目光瞬间不同,她捂着嘴只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南善渊,然后用极小的声音道。
“真的吗?”
南善渊笑着俯身:“真的。”
林知安犹豫了下:“那你等一等,我去和老师说一声。”
南善渊:“好 。”
林丹卿这几日似乎格外繁忙,来来往往找寻林丹卿的人比肩接踵,南善渊偶然路过,草药味的中心,林丹卿总是被求医的无名洲居民遮得严严实实。
就算是提前说好了今日有事寻她,也得等上起码一个时辰。
南善渊靠着门,颇为无聊,目光失神地盯着一个方向。
月色悄无声息爬上梢头,树叶簌簌作响,蝉声鸣个不停,不远处,是无名洲居民刻意抑制的呜咽声。
南善渊蹲在地上,认真专注地盯着地上一排蚂蚁,月光冷冷撒落,他忽觉得腿似有些发麻,正要站起时,一道倒影遮住了灰白的月光,覆盖在地上的蚂蚁。
“林医仙,好久不见。”
南善渊直起身子,唇角微微上扬,林丹卿神色冷淡,眼皮下隐隐乌青,明明一身疲倦的气息,偏偏她还竭力保持着清明,顺着方才他专注的地方看去,接着又将视线转回南善渊身上。
林丹卿嗓音沙哑。
“进来吧。”
南善渊也不推辞,他紧跟着林丹卿进入院内,院内,药香浓郁,月光铺在灵药上,南善渊惊奇地发现,林丹卿在用源力调动月灵,滋养这些灵药。
他笑着感叹了句:“你倒是用心。”
林丹卿淡淡道了句:“行医者,治病救人,莫不用心。”
南善渊笑笑,没再开口。
屋内,林丹卿点上烛火。
“怎么不用灵石?”
“不够了。”
她身上灵石本就不多,来了无名洲之后,索性都将其用在了入药上。
南善渊点点头,坐在桌旁打量起周围的环境,简单朴素,很有林丹卿的风格。
“喝水吗?”
“不用。”
见此,林丹卿径直坐到了南善渊对面,开门见山道:“如果不是她亲口告诉我,我是断然不会信的。”
“怎么?我是看起来和她关系很差,还是你觉得桑绘真的是个单纯善良小姑娘?”
“绘绘自然单纯善良。”
南善渊被她脱口而出的话弄得喉头一哽,林丹卿眉宇依旧充满了疲倦,但关于桑绘,她仍不会错了立场,半晌,南善渊望着林丹卿一脸平静的表情笑了,他摸了摸下巴,无奈道。
“好吧,她的确无辜单纯还善良。”
还好他说瞎话从不打草稿,更不脸红心跳,否则南善渊都不知道自己如今该是以何种姿态坐在这里了。
林丹卿平静地垂下眼皮,不再与他执着于这个话题:“绘绘说,需要我来帮你在她离开的时间内假扮洲主。”
南善渊收了笑,点头:“我已经按她发的影像石做好了人皮面具,不过,其余的她并没有告诉我。”
林丹卿:“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做个影子,安静待着就好。”
“这我知道。”南善渊耸肩,随口抱怨着,“这么简单的事,让我这种重要人物前往,可真是浪费。”
林丹卿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心上,她只是继续平静地说着。
“既然如此,再确认一遍吧,按我们的计划,我会在三日后于一处山洞发现身患重疾的无名洲洲主,你作为无名洲洲主,身患重病,无力维持结界,无颜见百姓,在寻找破局之术时,意外落入洞中,之后陷入昏迷,直到被我带回。”
南善渊安静听着,想了半天,嘶了口气道:“所以,我需要在被你带回后,一直装昏迷?”
林丹卿言简意赅:“是。”
南善渊若有所思,他手指微叩桌边。
桑绘此举,究竟是意在安抚无名洲居民,还是……为了迷惑谁呢?
南善渊沉吟不语,林丹卿见他迟迟不语,知他没有旁的问题,便径直起身。
“出去时,记得把蜡烛吹了,关好门,不要让旁人看见。”
南善渊回神:“这是自然。”
林丹卿走后,南善渊叹了口气,挥挥手,随意将蜡烛灭了,才擡步离开。
·
神墓。
桑绘与傅绪州方才进了殿门,便看见周围层层玉石制的门,一排排叠着,形成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长廊,桑绘小心翼翼迈出一步,顷刻间,万箭齐发。
桑绘在心底叹了口气,认命提剑,挡下箭雨。
好不容易躲过箭雨,脚下忽地丛生烈火,桑绘按了按眉心,脚下一跃,索性直接拉起傅绪州,推开离两人最近的玉石门,一步跃了进去。
玉石门内,与外面的环境截然相反,安闲静谧的屋内,满是书卷,书架前的木案上一杯清酒,香气悠然,似是不久前尚有人在此读书饮酒。
傅绪州推了推合上的玉石门,果然,推不动,入则易,出则难。
他随意拾起一本书,望了几眼递给桑绘,桑绘本在打量书架,感受到傅绪州的动作,转身接过,打量起来。
“孤云上鉴。”
“这本书我曾在师尊的藏书阁见过,讲的是诸神尚在,共赴孤云宴乐的事。”
桑绘手指一顿。
宴乐……倒是与外面玉柱上的画面对上了。
“神墓主人也在这场宴乐中。”
傅绪州颔首。
桑绘想了想,就书塞回傅绪州手中,叹了口气:“继续找找吧。”
傅绪州唇角弯起,点了点头。
桑绘擡手触摸酒杯,酒水尚温热,她眸子微闪,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将酒杯在原地一转,刹那间,散落一地的书倏然有一半腾升在半空。
傅绪州试着将其拿下,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飘忽的书卷,他愣了愣,看向桑绘。
桑绘眉头一蹙,擡手与傅绪州一般做出同样的尝试,只是她的手虽能触碰到这些书卷,却难以拿下。
她低头思索了片刻,提起十方,将其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接着将源力灌入十方剑,源力在十方游走,周围的书卷也隐隐颤动起来,半晌,桑绘收力,随手挥出一剑。
霎时,书卷掉落。
傅绪州俯身拾起,上面的原本密密麻麻的字体已然消失。
“看来出路就在书里。”
“嗯……”桑绘同样俯身,望着一片空白的书卷,想了想,“是要用源力引导显现吗?”
傅绪州擡眸,恰好与桑绘对视,莞尔:“可以一试。”
桑绘笑笑,指尖源力汇聚,触碰书卷,却明显感觉到了一股阻力。
看来不是用源力。
傅绪州侧眸,看向安稳在原处的清酒,敛眸思索片刻,朝桑绘道。
“用酒呢?”
桑绘回神:“试试。”
她迅速转身,指尖沾取少量清酒,手指落在书卷上,顷刻间,字体浮现。
见状,桑绘与傅绪州对视一眼,傅绪州会意,将其余书卷拾起,递给桑绘。
不知过了许久,桑绘望着解出的谜题,手指蜷在唇边,眸子充满了深思。
——但见万般仙乐,难求得,生生复生生。
“这与出路又有什么关系?”
仙乐尚能理解为孤云宴乐时的仙乐,可后面的生生又是什么呢?
“生生复生生……”傅绪州轻声呢喃着,眸子低垂,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桑绘察觉他情绪有些不对,侧眸蹙眉道:“怎么了?”
见桑绘看过了,傅绪州笑笑,轻巧地将话题转移了:“没事,生生指的还是这杯酒吧?”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清酒,生生复生生……
虽说有些道理,但桑绘总觉得有些不对,她望着那杯酒,沉吟不语,傅绪州就那样安静地看着她。
许久,桑绘才忽地直起身,她眸光明亮,笑着看向傅绪州:“你还记得外面的仙乐五音吗?”
“记得。”
桑绘笑了,她将骨哨从袖中取出,指尖浮现一丝源力,手心摊开,骨哨浮在半空,桑绘轻声。
“只要用源力引导骨哨发出玉阶上的仙乐……”
幽幽的乐声响起,书架随着乐声缓缓敞开,露出一扇玉石门,桑绘收手,将骨哨重新收起,她迈步向前,手下轻轻一推,便将玉石门推开了。
傅绪州望着她的背影,心底忽地一悸,他嘴唇翕动,却见桑绘回眸,疑惑地看着他,似是在疑惑他为什么没跟上去。
傅绪州沉默了片刻,笑着跟上桑绘。
这扇玉石门后,是一间充满空荡感的屋子,正中央,一只模样乖巧的猫猫正摇着尾巴,昂首看着两人。
“凡人,打劫。”
桑绘:?
她看了眼傅绪州,傅绪州会意,摇摇头。
“哼,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如果你们不留,咪咪,就不要怪本大人不客气!”
桑绘笑了:“咪咪?”
猫猫摇摇尾巴,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疑惑:“你怎么知道本大人叫咪咪?”
桑绘笑笑。
蒙的。
咪咪想不通,咪咪不想了,咪咪摇摇尾巴,继续道。
“你是好看的凡人,所以本大人可以放过你,他是不好……”忽地,咪咪像是炸了毛一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咪咪咪咪咪!”
傅绪州微愣。
半空中,倏而响起一阵无奈的叹息,桑绘刹那间警惕地环顾四周,源力流转在身侧。
声音的主人笑着安抚,话语刚落,咪咪便消失在了原地。
“咪咪,回来吧,你做的很好。”
桑绘抿唇,半晌开口:“阁下是方才屋子的主人?”
声音的主人明显没有离开,闻言,他又笑了,嗓音温柔轻缓。
“好孩子,我从前与你一般,对万事万物都极为好奇,可活的时间久了,我方知,好奇不是个好习惯。”
霎时,桑绘心头一跳,她迅速回头,想要拉住傅绪州,可她刚触碰到傅绪州的衣角。傅绪州已然从她眼前如一团薄雾轻飘飘地消失了。
最后一眼,唯有傅绪州翕动的唇。
他说:别担心。
桑绘手指垂落两侧,颤动的睫羽下,一双眸子寒意彻骨。
“你很生气?呵,过来,好孩子,来见我吧。”
桑绘沉默着推开了不远处的玉石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巨大的古树,枝叶繁茂,耸入云端。
四根玉柱紧紧将它包围,向上看去,这座大殿没有顶,古树肆意向上生长着,大殿的上头尽是一片云雾缭绕。
桑绘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巍峨的大殿上,那把独一无二的高座处,青绿色的衣衫格外惹眼。
“别担心,孩子,我只是想和你单独说说话。”男子半敞着衣襟,容貌精致,他懒懒散散地依靠在那端,手上酒壶慢悠悠晃悠着,唇角始终噙着一抹笑,他微微欠身,朝桑绘招招手,“好孩子,过来。”
桑绘沉默地走到他身前,墨色的眸子倒映出男子的身影,他垂下眼皮,笑着打量着桑绘。
“真乖。”
桑绘面上乖巧,说出来话却半点不留情面:“前辈,他在呢?”
男子摇摇头,叹了口气,笑道:“他是渊主,我自是没法动他,你不用担心。”
“所以他在呢?”
男子笑了:“你喜欢他?”
桑绘不语。
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着摇摇头,眸子微黯,他叹了口气,凑近桑绘。
“孩子,你为何而来?”桑绘正要回答,男子似是看出来桑绘的心思,纤长的手指缓缓移到桑绘唇边,他轻笑一声,眸光低垂,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你知道,我想要听的答案可不是这个。”
“雀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