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乖（2/2）

林丹卿从不会真的拒绝她。

雨声渐渐小了，桌上的烛火摇摇晃晃，紧闭的门外，忽地响起女童稚嫩的呼唤声。

“老师，老师，外面有外乡人来了，说是要见桑绘。”

桑绘眉梢微扬，林丹卿谨慎地擡起眸子，对上桑绘的视线，抿了抿唇道：“我在无名洲收的学生，亲人都已去了，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我知道。”桑绘侧眸与傅绪州眸光相对，“应该是桑善，我出去见她。”

“桑善？”林丹卿眉头皱得更深，眉宇甚至隐隐带有担忧，“桑善这几年在修仙界风头不小，传闻她脾性古怪，手段狠厉，与当年在抚桑山的性子全然不同，绘绘……小心为上。”

桑绘笑：“好。”

待桑绘走后，林丹卿也跟着起身，她瞥了眼安然不动的傅绪州，冷然道。

“你不走吗？”

傅绪州含笑：“下雨路滑，等会儿得去接她。”

林丹卿睨着他：“你倒是执着。”

“多谢夸奖。”

林丹卿轻笑一声，垂下眼皮：“你放任她到处跑，倒是一点也不怕啊。”

“我不怕，你也不该怕的。”

林丹卿蹙眉：“什么意思？”

傅绪州灰黑色的眸子深邃，语调平缓：“我信她，你也信她，所以我们从来都知道她会回来，也知道她不会有事。”

林丹卿望着他，久久，最终还是轻“哼”一声，走到敞开的门口，墨色的瞳孔定在被细雨拍打的泥瓦，目光悠长，嗓音似是被这细雨敲得绵软沙哑起来。

“你自是不怕，大不了随她同去。”

身后的人不说话了。

林丹卿回眸：“你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吗？”

“傅绪州，你最好别将绘绘扯进渊地与修仙界的乱事。”

“不会。”傅绪州颤动的睫羽下，眸子溢满了笑意，他轻声，一字一句道。

“她该坐明台，她该岁无忧。”

而不是与这烦乱的俗尘牵扯不休。

林丹卿闻言，扬了扬下巴，勾起唇角，目光顺着桑绘离去的方向看去，半晌，她垂眸笑了下，道。

“自然，绘绘值得最好的。”

傅绪州擡起眼帘。

目光汇聚，两人的想法竟是不谋而合。

另一端，桑绘撑着伞，跟着女童走到大门口，女童站在门口，左顾右盼，脸上满是疑惑。

“奇怪，刚还在这里的啊……”

一滴雨随着伞沿滴落，桑绘若有所感，漆黑的睫羽微微颤动，她摸了摸女童的头，女童转身，焦急道。

“她刚才真的在这的！”

桑绘笑着弯下腰：“我知道，你先回去吧，告诉我屋里的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今晚不用等我了。”

女童似是明白了什么，握着纸伞的手稍稍用力，头重重点了下去，接着飞快地跑走了。

“绘绘！”

桑绘踉跄了几步，手上的纸伞差点没握住摔落地面，她眸光一闪，落在肩头那双白皙的手臂，桑绘垂下眼帘，语气温和。

“善善不是在无荒吗？怎么来这了？”

桑善搂着桑绘的脖子，轻巧地转了个身，转到桑绘面前，与其对视，清澈的眸中满是恼怒，她低声抱怨道。

“绘绘好坏，这么久不见，第一句就是问这种事，难道不该问我有没有想你吗？”

桑绘轻笑，眉宇柔和。

“那善善有想我吗？”

“想了哦。”桑善顿了顿，故作神秘道，“不止是我。”

桑绘唇边笑意不改，眸光却不动声色擡起，望向那无边浓郁雨幕间，那道月白色的清隽身影。

桑蕴停下脚步，朦朦细雨中，他弯起眉眼，笑得温和谦逊，一如从前。

“绘绘，好久不见。”

“你们是背着桑霁来的。”

桑绘瞬间了然。

桑蕴倒也不否认：“自然，他行事越发乖张，似要将抚桑全然不顾，我自不能眼睁睁看着抚桑沦亡。”

桑绘从容一笑：“是吗？那你来寻我是为什么？”

桑蕴脸上笑意不变：“你离开抚桑三十载，无人知晓下落，除了桑霁，我想不到第二个缘由，我修为不如他，只能来问问你了。”

“若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脖颈处一阵刺痛，桑绘侧眸，对上桑善那双无辜的眸子，她撒娇道。

“绘绘，对不起啦。”

桑绘没有意外，她平静地转过眸子：“但你的确找错了对象，关于桑霁，除了他一直在寻神器，我什么都不知道。”

桑蕴依旧不信，他无奈叹息，摇了摇头，失笑道：“绘绘，你该乖些。”

“乖？”桑绘倏然笑出了声，她蹙起眉头，似是疑惑，嗓音清柔，“蕴哥哥，从小到大有很多人让我学乖一点，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竟还不知她们的下场吗？”

细雨拍打着树叶，蝉鸣忽地停歇。

桑蕴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怪异的感觉，他望着桑绘，霎时眉头一皱，瞳孔紧缩，立即放声对桑善道：“善善！离开！”

桑善还没反应过来，她闻声只是一愣，随即闷哼一声，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腹部，桑绘反手握着十方，回眸朝她微微一笑，继而毫不客气地抽出，血色随着坠落的雨滴融入地面的水坑，溅起微弱的涟漪。

“善善。”

雷声轰鸣，煞白的闪电照亮桑绘的面容，她眼尾轻扬，笑靥一如既往乖巧，语气更是温和无辜，对上桑善难以置信的眼神，她也只是叹惋了声，柔和道。

“你吓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