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2/2）
“桑姑娘，我直接问了，你和微生山什么关系？”
是否是她那早已失踪的兄长遗女。
桑绘坦然：“不知道。”
微生昭却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垂眸叹了口气，无奈道：“龙骨并非我不想给你，而是龙骨如今的确不在我手上，我在拿到龙骨后，第一时间将它通过法阵送到我挚友手中，算算时间，它此刻应该早与我的女儿融为一体。”
微生昭的眉宇隐有歉意。
“龙骨镇守空潭，防止渊物入侵，龙骨被我以一自私欲带走，我自不会对其不管不顾，我已向天道起誓，魂魄与空潭合一，生生世世，镇守空潭。”
桑绘闻言，敛眸，漆黑的睫羽微微颤动，似是振翅欲飞的蝴蝶，乌发随风扬动，她轻声道。
“你真的……把龙骨给你女儿了？”
微生昭笃定：“自然。”
“你一双儿女取了何名？”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丹卿闻言，倏然擡起眼眸，眉头皱起，眼眸疑惑。
同样带有疑惑的还有微生昭，她闻言一愣，不明桑绘何意，但出于母亲的直觉，她微微抿唇后，还是告诉了桑绘。
“长子微生徽，幼女微生雀。”
微生徽，现任紫薇殿帝君之母，竟真的是眼前的微生昭。
可她们从未听说过微生雀的名字。
“你的挚友是谁？”桑绘眼眸冷静如水，沉着的声音继续追问。
南商雨上前一步，挡住桑绘的视线，目光不善。
“你想杀人夺宝？”
桑绘眸光未动，她直勾勾看着南商雨身后的微生昭，平静道：“不想她死，我建议你说。”
顿了顿，桑绘补充道。
“我不会杀你女儿或是挚友。”
南商雨被她眼神骇得下意识后退一步，微生昭扶住她，与桑绘对视。
沉寂片刻后，微生昭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常终圩。”
桑绘颔首，像是得到了需要的答案，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就连林丹卿都没想到，她会走得这样快，她愣在原地几秒，才擡步跟上桑绘。
“绘绘，怎么了？”
桑绘忽地转身，漆黑深邃的眼眸直直看向林丹卿。
“丹卿，你要龙骨吗？”
林丹卿一怔。
周围的一切如同碎片缓缓消散，树木丛生，欣欣向荣的画面瞬间退散为荒芜，又在一瞬重归生机，好似一切不过是林丹卿的幻觉。
桑绘站在她面前，可林丹卿却不敢开口，她颤抖着唇，四周的变化是她隐约明白了什么。
她看见桑绘慢慢启唇。
“丹卿，你要……杀了我吗？”
心头骤然一缩。
任务者是没有记忆的，桑绘从一开始在任务局醒来，便是一片空白，她似是一张白纸，可身躯却是伤痕累累。
系统告诉她。
你叫桑绘，你死了，你与任务局签订契约，成为任务者，需要根据任务局需要，完成任务。
任务的开始并非一帆风顺，多的是任务者在初次任务就丧命，可桑绘没有，她始终安静快速地完成着每一项任务。
任务者的身躯，并非系统捏造，无论是在任务局还是在任务世界，她们用的始终是自己的身体。
所以，这具身体什么时候，被植入龙骨了呢？
与那龙吟共鸣的，不是十方。
能让她进入空潭的，更不是十方。
龙骨，千年镇守空潭，它与空潭早已密不可分，或许可以这样说，龙骨是空潭的主人，它可以在空潭随心所欲地做这一切。
而龙骨者，亦可如此。
拥有龙骨，只要她想，空潭的一切都瞒不过她。
龙骨何处觅？
龙骨魂中藏。
找来找去，竟是自己。
微生昭代替龙骨，镇守空潭，之后与空潭合而为一，至此沉睡。
而林老为探寻空潭里的药材，悄悄在空潭开了一个缝隙，数十年后，他捡到医道奇才林丹卿，之后又带着林丹卿离开柳家村。
不料铸成大祸。
渊物悄无声息溜出渊地，通过林老留下的缝隙，进入柳家村，渊地的生物带来噩梦，数百条生命在不经意间流散。
林老匆匆赶来，却为时已晚。
所以，他游走各地，不断筹谋着彻底封印空潭的法子。
他的确找到了。
龙骨的力量非凡，即便是微生昭舍弃性命死守，也只能替其八分，但若再加上个林老，那空潭就可再不现世。
但代价是，他要同微生昭一般，再不可离开空潭。
林丹卿的念，不是柳家村。
是林老。
是抚养他长大，亦师亦父的林老。
她们进入的念，是以林老的记忆为基础的百年前，林老的念铺垫第一层，林丹卿的念铺垫第二层，两方相加，养就来桑绘所看到的一切。
微生昭还在，龙骨还在，答案还在。
“丹卿。”桑绘张开双臂，肆意的风吹得她的衣袍猎猎作响，她轻笑着再次重复，“你要杀我吗？”
林丹卿不语，只是眼眶泛红。
“拨开一切幻象，丹卿，你当真要杀我吗？”
一方面是相处多年的好友，一边是抚养她长大的老师。
她们说你情感淡泊，行医做事处处精妙，是修仙界天生的医者，那么，林丹卿，你该如何选择？
桑绘感受着寒风从指缝穿过，微弱的叹息消弭在风中，她微微阖眸，似是已经完全接受了安排。
“……绘绘。”
桑绘倏而开口：“既然很难选择，那么要见见他吗？”
林丹卿怔然，越过桑绘，那道枯瘦的人影在不远处浮现，他似是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皱眉睁眼，一瞬间，便与林丹卿的目光汇合。
“丹卿？你怎么会……”林老目光有一瞬间愣住，接着他似是想要挣扎着起身，林丹卿脚步踟蹰，举步不前，她敛眸，站在原地。
“老师，抱歉，我并非天生医者，更没有看着你死，袖手旁观的心，我自私自利，我不想你死，我不想……”
林老的动作瞬间停止，他沉默着，眼神复杂，半晌他才道了句：“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我一直都知道。”
“那封信，是林老送出去的。”沉寂的气氛中，桑绘适时开口，她笑着回眸，“因为是好孩子，所以你料定她会不惜一切来救你。”
“你……”林老擡眸，浑浊的眼眸彭发出奇特的光，他怔怔看着桑绘，许久许久，林老像是发现了什么，忽地放声大笑。
“原来，原来你就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够了，林老眯起眼睛，打量着桑绘，笃定道，“龙骨在你身上。”
“是。”桑绘坦然承认。
“老师？”林丹卿红着眼，疑惑看向林老。
林老无奈阖眸，声音苍老。
“罢了，我输了，若是旁人，丹卿会为我求，可你，她不会的。”
“是你设的局。”
“没错。”
林丹卿红着眼眶，嗓音嘶哑：“……我以为你是被迫的，所以想拿到龙骨，把你救回来，但如今我才知道，你是故意的。”
林老睁开眼，不语。
当年一念之差，铸成苦果，害死一村人。
他愧对医者之名。
他不想死，又想补救。
事实证明，贪心不好。
林老在心底叹了口气，颤颤巍巍起身，避开林丹卿的目光，向桑绘道。
“以后，就拜托你照顾这孩子了。”
林丹卿阖眸，泪珠滚落脸颊：“老师……”
桑绘看了眼林丹卿，语气无奈，婉拒道：“我可不行。”
系统机械的声音响彻在脑海，冰凉的倒计时声让桑绘忍不住抚上额头。
她摸摸下巴，颇为苦恼，半晌，她笑着解释道。
“毕竟，我马上就要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