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罢(2/2)
“你能不能别总鬼鬼祟祟跟着我?”
盛十鸢瞥了他一眼,话里是嫌弃,但眼底是笑意。
“我们本就光明正大,反倒是盛小姐偏来这荒僻之地,还以为是我要图谋不轨。”
炽觞掸了掸身上沾染上的灰尘,笑着回望她。
“今日宴席之上,你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还找我作甚?”
盛十鸢平日里说话从不这么带刺,偏偏跟炽觞对话时,语气里都泼辣了几分。
“来和盛小姐道别啊,想必待我们启程之日,众人在场,盛小姐定是不肯对我馈赠一笑的。”
炽觞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和一条绸缎,递给了盛十鸢。
“都洗干净了,物归原主吧。”
盛十鸢盯着他伸过来的手,愣了几秒的神。
她还以为像炽觞这样的人,会将它们随意丢弃。
若他有心的话,或许会默默收藏也不一定。
“你这是,什么意思?”
盛十鸢盯着他的脸,等待他的回答。
炽觞似乎是没想到盛十鸢会因为自己的举动而如此不快,也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你落在我这里的手帕和绸缎啊……”
盛十鸢冷哼一声:“炽觞先生洞察人心,却看不透最简单的一层人情。”
炽觞微愣,但很快便明白了盛十鸢话中之意t,神色也随之由轻快变作严肃。
“恕在下愚昧,不晓盛小姐心意,只是在下早有发妻,又确无进取之心,实在配不上堂堂盛家小姐……”
“感谢盛小姐垂怜,这绫罗方帕,还请收回。”
盛十鸢没想到炽觞如此直白地回绝了她的心意,一手将他手中之物拽走,生生留下“不谢”二字,便转身离去。
*
而主府后院内,少煊正抱着一大堆当日从水墨夫人借给她的绘画工具,悠闲地迈着大步子顺着走廊向后花园走去。
——水墨夫人在那里等她。
“我来是想感谢你们的倾囊相助,同时归还这些当日借的墨彩。”
少煊向怀中抱着的将那些绘画所用的工具努了努嘴,礼貌一笑。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盛钧儒偷偷资助封阳镖局重建,我替封阳镖局感谢你们西州,想来,这一举动也引起了游云归的怀疑,才会令西州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们多少担些责任。”
“少煊姑娘请随我来吧。”
水墨夫人轻言轻语,引着少煊向书房而去。
“是我应该道歉才对,老爷为我的事乱了心智,鲁莽了些,给你们都造成很多麻烦。”
“无碍,我们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再者,十鸢姑娘礼数周道,无可挑剔。”
少煊随水墨夫人进了房间,视线不由再房内打量起来。
“我第一次进这间房,是小少爷领我来欣赏你为他每年做的画像,那骄傲的神情我至今忘不掉,我从来没在律玦的脸上见过。”
少煊望着墙上的画像突然觉得有些落寞。
“盛钧儒是很善良的孩子,你把他教养得很好。”
水墨夫人默不作声地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一卷画,平铺在桌子上,声音难掩悲伤。
“每年为儒儿作画的同时,我也为我那夭折的孩子留了一副。”
少煊顺着水墨夫人的方向望去,那是一个陈旧却精致的柜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幅画卷。
水墨夫人只取出了其中一副,摊开之后,是着红衫的少年,身材魁梧,背负一剑,背景是盛府的某处庭院,依山傍水,只是正脸尚未填上面容。
或许,这是水墨夫人对自己夭折孩子的惦念吧。
——她期待着即便未曾寻到他的踪迹,他却仍能在大千世界的某个角落,健康平安地成长着。
不知怎的,少煊望着那副画像,脑海里全是当初二人同赏花灯时,着红衣的律玦。
她忍不住拿起画笔,在这副画像上添了几笔。
“如果你们的爱再多一点,他本可以是盛钧儒。”
少煊没等水墨夫人回应,又话锋一转。
“但现在看来,他是律玦也很好。”
“少煊姑娘,我托老爷请你相见,实则有个不情之请……”
“水墨夫人。”
少煊生硬地打断她,语气不容商量。
“我想你清醒后,盛老爷已将来龙去脉全数告知——那么他的答案,你也该了然于心吧。”
“他不愿意。”
少煊告辞离开,水墨夫人再无法掩饰心中汹涌的情感,抱着那副被少煊完整的画卷,痛哭不止。
——画卷之上,律玦的笑容无比灿烂,就像当年的花灯映着脸庞,红润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