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妖狐(四)(2/2)
“呵呵,大名鼎鼎的魔宗师,是在求我么?”心头涌上一阵酸楚,伴随着密密麻麻的痛,陆雪缘冷笑一声,猛地攥紧他的衣领,含怨含恨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这一刻,简直咬牙切齿:“我当初是怎么求你的,你还记得吗?我的腿废了,我被你绑在榻上,拼命哀求你救救我,你可有过一点点,怜悯我吗?!”
即便知道他是被星盘操控,知道是嬴煞的恶魂作祟,虞星连无非是一把刀,甚至他走火入魔,成为魔宗师,这一切都跟她脱不了干系,可是懂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
那么多人被虞星连间接害死,伤害是真真实实的,就算她能原谅,却不能代替被他害死的生灵原谅。
“雪缘,我是混蛋!”虞星连疯了似的,抓起陆雪缘的手,就抽在自己脸上:“你打我啊,雪缘,是我对不起你,我现在想弥补,好不好,让我陪你一起去吧!”
“放开我,你放手!”陆雪缘哭得很累,连抽他的力气都没有,手腕在他的掌中挣扎,“你以为这样有用吗?”
“雪缘!你冷静听我说。”虞星连将她按在轮椅上,亵裤单薄,膝盖抵在岩石上,磨出了血。
他的眼睛湿润了,哀求声带着哭腔,已经卑微到尘埃里,“你体内有我的蛟龙血,你身上的烙印,我已无法帮你清理掉……你能忍两年,以后呢?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你能忍下去吗?你隐姓埋名两年,可知道三界的境况?你在缅因战场上刺杀景王,三界无人不知,世人怎么说你,神界又是怎么写你?那群乌合之众,将你称为卖主求荣的女魔头,一旦入世被发现,你就像一只落入虎群的兔子,会被他们扒得体无完肤!”
手中孔明灯坠地。
听着他的话,一种难耐的心瘾从血液中蔓延全身,陆雪缘瞳孔涣散,魂识碎得一塌糊涂,本能地向旁边倾倒,被猛地扶住。
这一刻,她的身体不由自己。
虞星连将少女接在怀里,他知道,她体内的蛟龙血犯了!
趁着她四肢无力,虞星连将少女抱起,口中哀求不断,“雪缘,我会放你走的,以后你想去找秦熄,我也不会说什么,但是我求你,从了我这一次好不好,雪缘,我求求你了,最后一次!”
她想推开他,双臂却没有力气,咬紧后槽牙:“你想都别想!”
“我不想你痛苦,这两年来,你的痛苦我都能看到。”他垂首,想亲吻她,被她歪头避开。
蛟龙血发作时,肩膀的黑蛟图腾异常滚烫,冒出丝丝魔息,从灵魂深处直达四肢百骸,再到皮肉之间,反复折磨着她。
太痛苦了,被放在炕上的一瞬间,她掣出蝴蝶刀,用尖刃对着自己,往身上割。
苍白的皮肉被割出两道血痕,很深很深。
“雪缘!”虞星连堪堪松手,恍惚道:“好,我不碰你……”
陆雪缘双眼布满血丝,用沾了血的刀对着他:“你再近我一步,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
深夜寅时,月色全无,没有星星。北部处于魔域风口,四季严冬,凛冽的寒风呼啸而来,茅草屋里的炭火逐渐烧完了。
虞星连猛地打起寒颤,蜷缩在冷似铁的衾褥里瑟瑟发抖,即使将全身包裹,身体也好似针扎一般痛。窗棂处映出一片干枯的树枝,屋外的松柏被吹得东倒西歪,落下簌簌白雪,极夜透着绝望的凄凉,犹如从寒霜中生出的怨灵,使这刺骨之寒深入骨髓,寒的不止是身体,还有心。
“雪缘,雪缘......”他蓦然睁眼,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竟这样醒了?
下意识摸了一下炕边,空空的,什么也没摸到,但是炕上却多出了一床被褥,一个枕头。而被窝里,除了一丁点温热,还有指尖残留着暧昧的余韵,以及淡淡的少女香。
“雪缘,雪缘,雪缘!”
虞星连精神失常,此刻仿佛万箭穿心,柔软脆弱的心脏被扎成刺猬,阵阵绞痛宛如一群如饥似渴的野兽,正在将他的心吞噬、撕咬、嗜啃、分割。
他顾不得亵衣单薄,从炕上跳下来。
庖屋里炭火、银钱、干粮、火盆、薰炉、温好的酒水、腌好的肉肠......全部都在,而且整整齐齐摆放得很好。榉木桌上摆放着一包椒泥,也不知是她何时买的,存到今日都没有动过。
从庖屋出来,一脚踹开对屋卧房的门!
少女的房间和橱柜空空如也。
轮椅没了,香炉没了,蝴.蝶刀没了,纯白斗笠没了,衣物和佩囊也没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就像她从未存在过。
虞星连怔愣地立在卧房,即使炭火见底,他也感受不到冷,有时候,身体上的痛反而能压制心痛,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两年前,陆雪缘在他面前卖乖讨好,步步为营,最后偷走邪种,将玉笛刺入他的心口。
那种痛,他真想再挨一下,为了掩盖现在的心痛。
痛,太痛了。
他痛到窒息,冷得麻木,双腿不稳,跪倒在地!
“有人吗?有人在吗?”虞星连喉咙微甜,视野模糊,鲜红的血星星点点喷在地上。
放在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这口血,他捂着两年前玉笛刺入的胸膛,那里有一道疤,“好疼,怎么会这么疼,碎了,我的心碎了,谁来......救救我......”
“我错了,我不该欺负你,你可以骗我,哪怕骗骗我也好……法力给你,邪种给你,命给你……”
陆雪缘走了……
她真的走了,永远离开他了……
这两年来,他法力尽失,身子是陆雪缘在照料,尤其是一开始,他只能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陆雪缘给他洗衣做饭,魔域北部这么冷,炭火不够用,陆雪缘都会把他的衣服烤干,把最好的炭火给他用。
可是现在呢?
极夜的凌晨,犹如深海一般黑暗。
虞星连扶住炕边,身子摇摇欲坠,很难站稳,半响,他十指头扣紧了炕
她是有多恨他,才会连一封信都没有给他留下……
“雪缘,雪缘,雪缘......”
泪珠簌簌落下,从一点一滴,满满积攒,最终如同江河倒泄、开闸的洪水那般汹涌。
魔域北部的边境,漆黑寂静的寒夜,一间茅草屋里传出悲痛而无助的哭声,男人忍着窒息的感觉,开口唱出带着哭腔的童谣。
这是儿时母亲哄睡时唱的歌,他已经许久未听过,也不敢唱,只有这一次,他紧紧咬着嘴唇,夹杂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宛如一个被抛弃的孩童。
陆雪缘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是爱她的,可是她呢?
她爱秦熄,爱陆沉棠,爱白凤凰,爱很多很多人,但是,唯独不爱虞星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