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别(四)(1/2)
云泥之别(四)
秦熄缄口无言,他知道是自己对不起她,若早点告诉她,也许事情不至于此。
陆雪缘狠狠指着他,字字泣血:“你骗我!你竟然骗我!你从未在意过我,他们都欺负我,都骂我,你也一样,你们所有人都该死,没有一个好东西!!”
嘶吼的余音在林里回荡,泛黄的枯叶簌簌飘落于脚下,两滴腥红的血珠淌湿枯叶,为深秋里的枯朽增添了几分凄凉般的妖异之色。只是无论血液如何浸透,枯叶依旧是枯叶。
“雪缘,你别这样。”
秦熄半蹲,在满是石粒的杂草处,想将她拦腰抱起,奈何陆雪缘不老实,宛如一只不给抱的小猫,翻身挣脱他的怀抱,伸着爪子,将男人胳膊和脖颈的皮肉抓出一道一道的血印,还死活不让碰,一碰就炸毛。
秦熄扶额,忍耐着,任她发泄,在自己身上爪出血,待她抓累了,不反抗了,才将她抱在怀里。
男人深深叹了口气,满眼疲惫。少女却还在哭闹不停。
“如今我明白了,若非景王殿下纵容,他们岂敢在背后贬低我的出身,指责我配不上高贵的神界储君,当年顾城宁就是这样,他对你言听计从,将我随意丢弃,他们是你的奴才,效忠的是你,我只是一个物件!无人在意我,呵呵,在意我的人在哪?是啊,在意我的人,我一直以为他死了,当我在见到他,他已经为了救我,落在魔宗师手里生死未卜,秦熄,是不是我爱的人,你就要让他远离我,让我孤立无援,只能做你的附属品,对你言听计从,像小狗一样!”
听着少女的嘶声控诉,男人心都揪在了一起:“你怎能这么说,雪缘,你难道看不出来,你在我眼里多重要,我有多在意你!”
“你在意我?”陆雪缘笑出眼泪,“你在意我,就不会让我独自面对虞星连那个魔头,你在意我,就不会等了半年才来救我!”
“雪缘......”
“浩劫降临,男人要打仗,你是神界的希望,我算什么呢?只能占据你心里一点位置,在我与你走散的那日起,就是个弃子了是吗?难道那时虞星连的势力已经攻陷阴山了吗?还是说,你认为我贪生怕死,一定会将香炉心法透露给魔宗师,所幸让我自生自灭......”
话音未落 ,手腕被死死钳住,陆雪缘不知他要发什么疯,正想抱怨他抓疼了自己,却在擡眸地瞬间,看到的是男人悔恨中带着一抹猩红的眸光。
耳畔出来一阵雷霆万钧的怒吼,犹如一支致命箭矢,正中少女的眉心。
“我那日邪毒发作了!!”
“……”
周遭的气息陷入凄凉的静谧。
秦熄阖眸,又睁开,逐字逐句向她解释。
“三个月,足足百日,雪缘,我躺在床上昏迷,你让我怎么去救你啊!”
这厉声的呵斥仿佛击败了少女最后一道防线,陆雪缘瞳孔一颤,推开男人的胸膛一点距离,扬起手,一耳光抽在他的脸上。
她不知该说什么,也害怕听到他说。
男人再次扶额,被打得半张脸红肿,少女的手却悬在半空中,狠狠发抖,最终她双手捂脸,泪珠从指缝溢出,她穿着一身白亵衣,单薄肩膀头止不住抖,细碎的嘤咛混着啜泣,很是脆弱惹人怜的模样。
她这个样子,秦熄直接心碎一地。
秦熄眼珠布满血丝,握紧陆雪缘的肩头,力道之大攥得她痛得脸色紫青。
法力空空的她,身心都脆弱,受不得半点冒犯和压制,不由地“啊”了一声,他一愣,立刻松开了她的肩膀,双臂一拥,紧紧搂她入怀,“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没去救你,恨我无法放下这一切,我都知道,可是......我又何尝不恨自己!”
“雪缘,我的命不是你一个人,也是千千万万玄龙卫和魔东铁骑的,他们家里也有妻儿老小,也有被敌军俘虏的女眷,我是龙鼎的儿子,是他们追随的储君,也是三界众生的希望,有时候,不得不顾全大局,委屈你......”
“……”听了这话,陆雪缘哑口无言。
她还算有人照拂,可三界大乱,战火连绵,并非所有人都可以存活。
他为她擦眼泪,每哄一句,在她湿漉漉的泪眼上吻一下,“别哭了,雪缘,我会救出沉棠的,他那么好的一个人,自然会吉人天相,别怕,别哭了。”
“雪缘,走吧,跟我回去吧,我们回去好不好?”秦熄道,“我陪你回去休息,回去你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出来,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你宰割,好吗?”
纠缠良久,神官连哄带劝,比他上阵杀敌都要累,终于将眼泪从少女脸上全部移走。
他拦腰抱起她,向林外走去。
这一刻,男人不禁感叹:应付一个女人都那么累,龙鼎和慕冥公务繁多,还那么多女人,为何清闲得很?
少女面无表情,小脑袋靠在男人颈窝,眼皮子开始打架,不知何时睡着了。
*
次日夜晚子时,猩红的月光在天边吞噬云层,妖叫声混杂在一起,诡谲的魔音令人胆战心惊。
陆雪缘坐在木椅上,入目是一片鲜红的帷幔,女子闺房里飘着花椒的香味,屋子里暖烘烘的。
秦乐安卧在红木雕花床中间,一袭娇粉丝绸襕裙,肩上透明轻薄的披风。她抚摸着自己鼓鼓的肚子,脸上挂着满足的笑。
秦乐安道:“陆姐姐,你说我会生下男孩还是女孩?”
“男女都一样。”
陆雪缘嗓音很是疲惫,看着秦乐安大大的孕肚,似乎比常人的更要大一些。
她不由得自言自语:“怎么你也要生了……”
“陆姐姐,你在说什么?”
陆雪缘回过神来,尴尬地抽了两下唇角,“无事,郡主即将临盆,秦熄可为你请过产婆?”
秦乐安瘪瘪嘴:“我没有让大哥找产婆。”
“这是为何?”
“我听之前南湘城的姑娘们说,那些老嬷嬷太粗暴,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甚至很多恶毒嬷嬷遇到难产之事,都会保护婴儿害死母亲。”秦乐安哼了一声,“我要让城宁亲自接生。”
陆雪缘干咳两声,也没有说什么。
实在很难想象,顾城宁堂堂守城将军,在妻子的闺房里笨手笨脚地迎接自己的孩子是怎样滑稽的场面。
不过好在这次不需要她来处理了。
“郡主,你何时怀的孕?”陆雪缘眯眼看着秦乐安的肚子,不由得伸手去摸,若有所思的样子。
“几个月前突然感觉腹痛难忍,城宁就请了医师来瞧病,没想到肚子里竟然已经有了胎。”秦乐安眨眨眼,“陆姐姐,你怎么了?”
“只是觉得,郡主的肚子跟普通的孕肚略有不同……”肚子很大,形状诡异,犹如一个葫芦,而且没什么胎动。
“医师说,肚子里有双生胎,所以肚子更大……”
陆雪缘:“……”
她是见过双生胎的肚子,绝对不是这样。
突然,叩门声响起。
门扉推开的瞬间,秦乐安兴奋地道:“大哥,这么晚了还来看我呀?”
陆雪缘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坐在木椅上。
秦熄说:“乐安,你好生歇着,我和你陆姐姐有些事情要处理。”
陆雪缘冲秦乐安一笑:“郡主,告辞了。”
二人离开乐安郡主的闺房。
陆雪缘跟着秦熄回房,她低眸看着手里紧攥的平安符,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话。
陆雪缘:“秦熄,白凤凰是你的什么人?”
秦熄冷冷道:“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她让我协助你打败虞星连,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陆雪缘从秦熄身旁掠过,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求景王殿下给个明示。”
秦熄勾勾唇角:“白凤凰和大龙女是正统的神族后裔,她们同一时期渡劫飞升,做了神官。”
“那大龙女是何人?”
“是我母亲。”
陆雪缘微微仰头,说:“景王是神和魔的合体,还要继承龙鼎帝君的位置,神族竟还有这规矩?”
作为龙鼎帝君带大的孩子,在他面前谈规矩是多么可笑。无非是神官一句话,就能抵普通人几千年的努力罢了。
只见秦熄冷脸捏着扳指,神情镇定。
“雪缘,你过来。”
少女本能靠近,下一刻,远处的游隼忽扇翅膀,向二人飞来,在男人身边唱起歌来。
她一抖,以为他要惩罚她,下意识想躲开。
而他拿着她的手,将其五指摊开。
一滴粘稠的眼泪落在掌心。
看着那滴泪与掌心的纹路相融,陆雪缘不解:“这是做什么?”
秦熄道:“它认你了,以后如果遇到危险,它会保护你。”
陆雪缘顿了半响,不情愿地收回手。
“这三界神魔勾心斗角,这种事也许以后也会发生,你何必在我面前争强好胜。”秦熄语气淡淡的,与这夜十分相衬,“你会拒绝,说明你不够信任我。”
游隼的眼睛一眨一眨,歪头瞧了瞧她,又转头看向主人。仿佛在听,又仿佛没在听。
陆雪缘尝试用手去触摸游隼的毛,“秦熄,你何时再变一次蛊雕给我看?”
“等你何时满心满眼都是我,就能看到了。”
“我听他们说,你要回仙京复活冥王殿下。”陆雪缘说,“我只知道虞星连准备攻上冥王殿,铲除幸存的神族后裔,你如此这样就不怕……”
“你的法力尚未恢复,让你贸然与我迎战太危险了。雪缘,你愿意帮我?”
“我哥也帮过你,还不是下场凄惨。”
“如果你兄长还在,你会跟他走吗?”秦熄伸手扣住她两个肩头,“这么久以来,你心里一直记挂着兄长,之所以留在我身边,就是憋着一口气想为他报仇。”
“是又如何,我以为他死了,以为他早就不存在了。却不知道,他原来一直在为你的储君之路卖命。”她推开他,只觉心痛难当,“非要提起他,你是想吵架,还是故意让我难堪!”
“雪缘,我没有。”秦熄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是有意瞒着你。”
“不要解释了。”
陆雪缘推开他,其实她何曾不懂,让一个出现在殃榜上的贱籍凡人去担任魔尊护法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在他们还没有建立信任之时,秦熄瞒着她,也合情合理,只是她想想觉得窝火罢了。
“我既答应了白凤凰会辅佐你,就会说到做到,不过,秦熄你也别高兴太早,终有一日,我会把我和兄长失去的一切,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陆雪缘狠狠撞了一下秦熄的肩膀,正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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