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馔(2/2)
家中又为他寻了妻子,可是三个月后,这第二任妻子也病逝了。
此时已有他克妻的传言,所以第三次娶妻娶了个屠夫家的女儿。想着的是,由于女子家里常年杀生,所以命比较硬。
白纱斜乜了他一眼:这就是你要做我的面首的原因?我杀人无数,命更硬。
陈无离接着说:“可是这次才两月余,我这第三任妻子就又离我而去了。”
他有些激动,坐起身,浑身绵软的鱼片簌簌掉落,他择去了落在他两腿中间的鱼片,“纱纱,你知道我同乡邻人都是怎么编排我的吗?”
白纱摇头,她倒是好奇。
陈无离呼出一口沉重的叹息,“他们说我的鞭鞭长得不是人的,是老虎。上面长得有倒刺,我的那些妻子们都是被我鞭鞭上的倒刺扎破了身体,才不幸去世的。”
“可是,无论哪一任我都是与她相敬如宾,鱼水交欢时也都是你情我愿,琴瑟和鸣......”
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两腿间,“纱纱,你说我是不是人的鞭鞭,不是老虎鞭鞭?”
这本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可是白纱却无法替他感同身受。
她看了一眼陈无离昂起的蛇头,从地上捡起他的衣服扔给他,她背过身去:我也不喜欢长倒刺的鞭鞭。
“陈无离,你走吧。”
白纱不想他做盛放鱼脍的容器里。
地上飘落的鱼生早已被践踏地如同烂泥一般。
就像她和陈无离一样,烂泥一般的生命。
陈无离从背后抱住她,他说:“你会不会嫌弃我娶过妻子?”
白纱手臂向后伸出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我白纱向来贪色,但从不计较过往,不像旁人那般在乎男人得贞洁。只是,我今天累了。”
陈无离呆呆点头,他穿好衣服,提着食篮推门离开。
直到多年后,白纱才知道所有的一起,都是一场准备好的围猎,而她自以为是猎手,却是猎物。
陈无离模糊的面容,渐渐幻化成一头猛虎,是这林中最顶端的狩猎者。
玻璃窗上,一只壁虎慢慢爬了过来,舌头吐出吞掉了一只这个热带雨林国家最常见的黑白鳞蚊。
白纱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望着夜色:如果我不为自己寻求生机,那么我就会如这只蚊子一般被藏在角落的壁虎吞掉。
这只壁虎藏在北邙平逢山上的院子里,藏在陆平家的楼道里,甚至他此刻有可能就藏在我的身边。
他是谁呢?
活在世上的藏匿起来不见人的阴阳家还有谁呢?
她披着薄被敲了敲孟姜的房门。
孟姜并未睡觉,活着说她们这种物种若非身体受损,都不用睡觉。
孟姜拿着手里的书,从书桌椅上起身,从内打开了房门。
她看着裹着薄被的白纱,问她:“你还好吗?”
白色从她宽阔套房的沙发上坐下,接过来孟姜递来的一杯热水,饮了一口,无意间扫视到孟姜正在看黑格尔的《哲学全书》。
一个靠装神弄鬼谋生赚钱的女巫,闲暇时光常常阅读哲学书籍。
玄学?哲学?好不容易分清的道路在她这里做了大融合。
孟姜发现白纱在看她拿的书,于是对她说:“台湾版翻译比大陆版翻译更通俗些。”
“你知道的,我们活的太久了,得有些兴趣爱好。”
白纱点头:我的兴趣爱好就是调戏年轻的美男子。
孟姜为她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呼了一口气,她说:“这村子里所有我缝缀的魂魄,你都可以吃。”
“如果不够,我手里还有一件半成品,一年内可以缝缀好。”
白纱心头有些酸楚,她握了握孟姜的手:“先不忙,这是下策。”
“你费了多少心力,才凑成这村子里这些‘人’,我不想吞他们,孟姜。”白纱往身后沙发背上靠了一下:“我总觉得他们是真实的生命,而不是虚晃拼凑的。”
孟姜咬了咬下嘴唇,点了点头,说:“虽然我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几十年了,但是白纱,它们并不是生命体,我们起初把这些支离破碎的魂片收集起来,缝缀的作用就是做为养料而存在的。”
“如果,你需要,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白纱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她问:“孟姜,陈无离真的死了吗?”
孟姜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她笃定地说:“死了,你亲手杀的。”
白纱摩挲着水杯,她说:“我最近总是想起他。不过,你抽走了他在我记忆中的面容,所以只是一团模糊。我只记得那些事,不记得他的样子。”
孟姜伸出手指,推了推眼镜,“别总想往事,往前看。”
白纱看着她,“好,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