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魂(2/2)
这滴忘川水自头顶游走不得,便只她小腹中游走。
白纱疼得犹如做人的时候,被长满倒刺的钩子将肚腹中肠子尽数勾出般疼痛。
白纱一丝不挂地垂头坐在地上,如同一具将死的尸体。
孟姜的手在她身体上游走,至肚腹处探出这滴忘川水,飞持着针鱼刺入。
可是这滴水倏忽游走在白纱千疮百孔的魂魄里,根本找不到。
她的魂魄不是一整个完整的了,而是一块块拼凑起来的。她被撕裂的魂魄在她死后被一片片找回,由孟姜缝合好。
但是她魂魄上残留的十三个钉孔使她的魂魄更加多了一些曲折与褶皱。
在一张平滑的油布上落下一滴水,很好寻得到。
但是在一张不满褶皱,千疮百孔的油布上寻找一滴水,就如同去大海里寻找一滴水。
孟姜几次飞针,分明看到那滴忘川水,可是在将刺之前却发现,它已经藏匿,游走;再此寻觅到踪迹,可是它又会逃走。
很狡猾。
一滴忘川水,留在白纱魂魄里多年,本来是无碍的。
一滴而已,她存贮了很多魂魄,用来修复煞体,经年累月,终会慢慢将这滴忘川水逼走。
可是,白纱补了吴蓓的魂魄。
她本就残破的魂魄,雪上加霜。
“一个人而已,她生死有命。你犯得着吗?”
白纱已经倒在地板上,她赤裸的身体散发出盈盈绿色的光芒,如乱葬岗的鬼火。她黑色浓密的长发散落覆盖着面容,交替着白色的皮肤,斑斑驳驳,看不清表情。
刚才一瞬间,她忽而有一种魂飞魄散的撕裂痛感。
她没有力气说话,发出两声呻吟。
她已经知道自己煞体受损严重了,她是来泰国找孟姜修复的。孟姜擅长修复魂魄,她这一支脉,叫做:缀魂。
缝缀魂魄。
白纱是煞,擅长“渡魂”。
强行补魂,当受其害。
阴阳守恒,缺失的你来补,便是你自尝恶果。
这间房内灯光昏暗,白纱如同一具尸体躺在地上,且赤身裸体,实在有碍观瞻。
接收到孟姜微信的惠语敲了t敲阴阳石门,递进来一张毯子。
孟姜把它轻轻盖在白纱身上,看着她像蛇一样扭动了下身体。
她在桌前坐下,继续缝缀她的魂魄。
并不是所有的魂魄都可以拼凑补全的,她眼前的白纱补全了,因为当时陈无离费尽了心血去找缺失的魂片,并且将它们存贮在木器官里,用手帕包好,带回给孟姜缝缀。
但是很多魂魄缺失了,少了就与别的互相缝缀,拼凑,因此难免五感缺失,身体残疾。
就像村子里的其他“人”,看不到的,不会说话的,身体缺憾,智力低下......他们林林总总,都是由孟姜缝缀而成的。
白纱翻了个身,面朝桌子,拨开脸上散发。
“孟姜,我煞体能修复吗?”
“不能。”孟姜摇头,“现在办法只有一个,你把这村子里里这些破碎缝缀在一起地魂片都吞掉。”
“今晚吞下,明晨就好。活蹦乱跳,长命百岁。估计体内那滴忘川水也可以立刻逼出来了。”
吞掉阿干、阿坤、阿亮、慧语......
白纱在心里摇了摇头,还有一个方法。她看了一眼孟姜,然后她若无其事地不甘心地长呼了一口气,还另一个方法:
攫取同门的魂魄。大补。
***
林渊躺在头等舱宽阔柔软的椅背上,看着笔记本电脑里储存的白纱的视频,忽而喉咙一阵翻涌,想吐。
他灌了一口纸杯里的咖啡,压抑了作呕的想法,再看白纱的视频时,只觉得视频中女人阴森森如同鬼魅。
他拍了拍头:上飞机之前,我甚至还对她产生欲望。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想要呕吐:物种都不一样,我是人,她是煞。她不会流血,身体冰凉,伤口可以自愈。
可怖遮蔽了可爱,我怎么会产生一丝欲望。
林渊一口气干掉了咖啡,招手让乘务人员拿瓶巴黎水。
冰凉的气泡水下肚,他登时耳聪目明起来:我是被白纱迷惑了。
还好,色字头上一把刀,我及时醒悟过来了。
落地洛杉矶国际机场,熟练找到来接她的特蕾莎。
坐上副驾,特蕾莎把IPAD递给他:“与‘鲁冰花’就是那个温以朴微博上对话的ID的IP地址,追踪到了。”
林渊打开IPAD,看到里面的照片:一个五六十岁的中老年男人,穿着一身淡黄色中式唐装,精心打理过的一丝不茍的头发,一只手持了一只小叶紫檀的佛珠手持,坠着乳白色的流苏,一只手拄了一根雕刻了龙头的黄花梨手杖。
不同于文玩店里尽是些假冒的小叶紫檀和黄花梨,这个老男人手里的一定是真的。
莹润饱满细腻的光泽透过照片都看得出来。
“林渊,我们拿钱就好,以后没必要参与进来了。在泰国发生的事就让它消散吧。这个白纱,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了。”
林渊疑惑地看了一眼正在停车场车流中驾驶车辆穿梭的特蕾莎一眼,她目不斜视,却一脸认真。
她说:“我调查出来他是谁了,你往后看。”
林渊看了几张人像照片,蓦地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