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婕(2/2)
白纱的手从她侧着的“尸体”上伸出。
张小宝吓得吱哇乱叫。
白纱苍白而又骨节分明地手举在半空中:
“且慢。”
她坐起身。
苍白的脸,发出荧荧绿光,一侧太阳xue插着一把匕首,刀身几乎整个没入,漏出鎏金镶嵌绿松石的刀柄,犹如一只挂满宝翠的牛角长在她头上。
“啊!”温以朴手中手机跌落,对面传来接线员的声音: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不好意思,解决了。”温以朴按灭了手机屏幕。
白纱坐在床边,她的腿边瘫着呆若木鸡的陆平,一侧站着张小宝,略远些矗立着温以朴。
陆平体内的魂魄正欲挣扎出身体,且魂魄的颜色是灰色,而不是黑色。
一只破损,稀释的魂魄,与一具沉溺流魂香腐烂的躯体。
陆平活不久了。
那你就去死吧,陆平。
我救你一次,你死里逃生,却不懂珍惜。
若不是你,我早已将体内忘川水尽数逼出,早已往返黄泉路上多少趟,渡了多少魂魄了。
煞的命也是命,就你,也配!
浪费!
白纱擡脚给陆平踹了一脚。
他到底是老了,他吐出满口鲜血,喷淋在地面上、床裙上......
白纱心中不悦:怎么这么不中用,我分明是轻轻一脚,这些好了,你把我房间弄脏了,床上用品也要扔掉重新换。
温以朴忙去扶他,张小宝的手臂伸了伸,又缩了回去。
白纱看在眼里,立马捂着头说头疼。
“陆平还在我脑子里搅了搅,还好我不是人,不然你们现在连我脑浆都看到了。”她皱眉,“我头好痛,我快死了......”
说完她又倒在了床上,睁大着双眼。呈现死尸状。
张小宝脑子里浮现的是:白纱带她吃烧烤,锅贴,水席,支持她和数学老师辩驳自己有更加便捷的解题方法;和她一起看短视频擦边男;允许她自由自在;吓唬欺负她的同学,生病照顾她......
我是张小宝啊,八岁的张小宝,温婕已经死了。
张小宝柔软的小手放在白纱脸上,她说:“白纱,你不要死......”
白纱虚弱地挥了挥手,她小声说:“小宝,你和他们走吧,你给张安打电话,让他帮你们送陆平,我这次受伤很严重...”
她的眼t角滑落一滴眼泪,落在张小宝手背上。
张小宝只觉得冰凉彻骨。她回首往事,只觉得分外对不起白纱。
***
1995年。
她死了,看着地上的躯体,科学主义魂魄感到五雷轰顶。
同伴未扭紧毒气泵,他们两个人死在了北邙大学的实验室。
两只束手无措的魂魄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温婕试图贴附在自己的躯体上,可惜没任何用。
回不去了。
它很绝望,同伴和它道歉,它摇摇头:老胡,你也死了。道歉也没有用。
一盏盈盈绿火飘散在实验室窗户外。
这盏绿色竹竿挑着的绿色灯火如同一块磁力强劲的吸铁石。
而这两只魂魄如同两撮磁粉。
它们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而后经过幽深的夜色,钻到一所墓xue。
到了墓xue如同到了快乐老家,魂魄的支离破碎感少了很多。
温婕和老胡的魂魄,细细看着眼前的石门屏风。
它们在在这间墓xue里游荡,看墙上壁画,摩挲穹顶,温婕很想丈夫陆平与不满五岁的儿子,温以朴。
但是,她死了。
温婕有些意兴阑珊,她试图钻出去,但是魂魄刚刚露出墓室外就感到痛苦万分,彷佛被一只巨手撕裂。
她又钻了回去。
看到老胡正在研究石门壁画上的女像。
魂魄老胡的手触碰到女像的脸上,它脸凑得很近,一只手向后招手:“温婕,你来看,这画像真的很像真人。”
温婕正欲从洞口溜过去,却看到壁画上女像的眼睛好像眨了一下。
她惊呼还未出口,女像的手臂伸出扼住了老胡的脖子,老胡变成一团黑雾,被女像吞食掉了。
“叮”女像脚腕的铜钉松动跌落到地上,打着转儿,旋了几旋,卷起细微的尘土。地上零零散散已有十来枚铜钉了。
温婕看清楚了,女像好似一个活人。
眨眼,说话,吞掉老胡。
温婕看到女像从壁画上伸出她刚刚摆脱铜钉的那只腿,由平面变成立体。
她翘出腿,在半空中活动了下脚腕。
她笑着看着温婕,又像是自说自话:“一个姿势久了,有点累。”
说完,她冲温婕笑了一下,眼睛无光,如同幽深潭水,她舌头舔了一下鲜红的唇,“你是新鲜的魂魄?”
“新鲜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