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2/2)
她头发很长,随便挽了个丸子头,在脑后形成大大的一坨。穿着浅灰色的宽松防晒上衣和裤子,推着一辆拉货金属板车走在路上。
板车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她如这城市里所有的为了生计奔走的女人。
林渊的脸上易了容,现在他皮肤黝黑,眉毛稀疏,鼻子塌陷,样貌寻常甚至丑陋。
他悄悄跟了上去。
白纱一路推着板车,来到主干道路边修建的一处免费的体育公园里,售卖她的饮料。
她站在圈起来的篮球场围栏门口,身后是七八个乒乓球案子,面前是绿树成荫的人形肠道,路过的,运动的都会从她的“摊子”前过去。
也就半个小时吧,她将她带来的一大筐子饮料卖完。
林渊坐在她身后树荫下的木椅上,假装纳凉刷手机,实际暗中观察。
一个看起来五十几岁的穿着运动短袖,手持乒乓球拍的五六十岁的中老年A女性目不斜视地走过她的摊位,脖子上脸上还有细细汗珠,应该是刚运动完,准备离开。
她走过白纱身侧的时候,白纱啧啧啧了几声,A女性便转了头,白纱称赞她:“姐,你刚才发球那几下,特别有邓亚萍的风采!”
“你们年轻人还认识邓亚萍啊!”A女性很惊喜。
“那可不,姐,我看你这发型也像,打球打得也像,我还以为邓亚萍来我们这里打球了呢!”
A女性摸了摸她的短发,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喜悦,她低头看了一眼白纱板车上的饮料,“那你给我拿一瓶脉动?”
“好嘞,姐,运动完得多喝水。”白纱笑嘻嘻递出一瓶冒着水汽的饮料,胸前戴着的支付码随身摆动。
“姐,您常来这里打乒乓球吧,我都观察您好几次,真像专业队......”
中场休息,篮球场里打篮球的年轻人也都涌了过来,白纱给他们一个个递出饮料,她看了眼其中最有姿色的一个大约二十几岁,男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称赞他:“你这个夏天练得不错啊。”
白纱的眼盯着男大学生篮球背心没覆盖住的手臂,“肱二头肌越来越好了。”
男生握了一下手臂,低头看着自己挤出的肱二头肌,面露得意又装作不在意地确认,“是吗?”
“当然喽。姐不能看错。你上次不是还让我按呢吗?我目测是练的越来越好了。”
白纱一边跟他闲聊,一边把其他人要的饮料递给他们,还要顾着给对方扫码支付。
总之很忙,也不忘闲聊,一只手负责递饮料,举收款码,招呼生意,一只手负责专心按上了男大学生递过来的手臂上的肱二头肌。
白纱按了一下男大学生的肌肉,又用手指轻轻拍了几下:“姐就说练得好吧。多锻炼,打完球那边健身器材还有双杠,再去拉两下。”她的嘴角难以控制住地翘起。
这只手如同蛛网网住了昆虫般,不愿意离开男大学生的手臂。
林渊没察觉地扬起了嘴角,笑了下。
白纱卖完饮料后就回到了超市,先把板车拉进去,十几分钟她骑着超市门口的电动车接回来了一个八九岁的女孩。
女孩喊她:妈妈。
晚上她带女孩去路边摊吃烧烤,坐在低矮的桌子和凳子前,吃完了二十串羊肉串,二十串烤五花肉,二十串烤牛板筋,两个烤饼,一个烤茄子......
北邙作为中国的北方城市,拥有所有北方菜系的共性:量大。连烧烤都不例外。肉串都很大不说了,烤饼是一整个大大圆圆的比脸都大的烧饼,烤茄子也是一整个紫茄子。
小女孩的食量很有限,主要是她这个“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妈妈白纱吃的。
林渊挠了挠头。
这和他预想的太不一样了,他原本以为非人类的话总该要有些非人类的高冷性,比如说冷漠疏离,无欲无求那种。
可是她太像一个人了,一个充满欲望的,活生生的人。
白纱从低矮的桌子上起身,从口袋里摸出手帕纸,“小宝,擦嘴!”
她的女儿小宝接过去擦了擦嘴,白纱拉着她的手,走到了电动车旁,白纱踢开车撑坐上去,小宝适时地打了一个饱嗝,接着她也熟练地爬上了电动车后座,白纱载着她回到了凝碧超市。
白纱的脚支着地,小宝跳下电动车,掀开了超市的门帘,冲着柜台上的张安喊了一声:“爸爸。”
透过超市的玻璃窗,白纱与张安换班,张安走了出来,小宝则坐在白纱身侧拼国产乐高。
这是林渊第一次见到张安的全身,他个子不高也就170吧,不胖不瘦,长得也稀松平常,头发稀稀拉拉的。
可是白纱却是身材窈窕,容貌美艳。
一瞬间林渊有些怀疑自己少时记忆是否有错:2004年的白纱美艳且鬼气森森,2020年的白纱毫无一丝阴森阴鸷之感。
容颜还是一样的容颜。
是因为她结婚了?生孩子了?所有从煞变成了人?还是她是2004年出现在泰国的女人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