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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魂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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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有很多宾客已经在宴会厅里等待,她在里面看到了许许多多熟悉的面容。那一天吵过架之后她到底也没有亲手签请柬,不过现在,她从小到大的朋友,师长,甚至是开过玩笑要互收份子钱的同学,全部都坐在桌边,沉默地望向他们。

没有一个人说话,那些面目模糊的视线,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过来。

很多年前他们站在一场陌生的喜宴上,志得意满的公婆正向宾客一一敬酒,周围喧哗声一浪高过一浪,几乎快要将房顶掀翻。她玩笑似地扮成新娘子,在红盖头着那个施术者的踪迹,偶尔擡头穿过无数声浪望去,心中浮现着一个不会实现的幸福幻想。也许那时冥冥中掌握命运的神祗已经在发出嘲弄的笑声,从那一夜之后他们就再无欢乐的时光。

如今这座厅堂比那时还要华丽许多许多,场下坐了许多人,可最好的位置上都是空的。

属于新郎家的坐席空无一人,新娘家的席位也空空荡荡。这样的空落,在周围的金碧辉煌之下,几乎显出了几分扎眼的意味。

兰若珩把她从唯一的血亲身边掠走,他自己也早已没有任何亲朋故旧了。好像有某种异常复杂难言的心绪堵在胸口,谢萦一时没有说话,而兰若珩也只面色平静地放开了她的手,两人一起向堂前转身。

仪式就在这时开始,台下响起了整齐的掌声,钻石舞伶们手牵着手站成一列,优雅地齐齐鞠躬,稚嫩的合唱声在寂静的宴会厅里轻飘飘地回响。

一拜良缘,二拜结姻,三拜同心!

喜今日赤绳系定,

珠联璧合。

卜他年白头永偕,

桂馥兰馨——此证!

永老常完聚,万古无别离!

永老常完聚,万古无别离!

就在那一刹,好像有一道光蓦然照进她眼中。

雪亮的白光,比满堂灯彩都更加明亮,让她的瞳孔本能地收缩。那一刻谢萦蓦然擡起头来,意识到那是窗外一闪而逝的电光。而这时所有宾客也都正齐齐转过头,脸上没一点表情,整齐划一得像一群没有厚度的纸人。

六点钟刚过,可是这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浓墨似的云层在天际盘踞。

舞伶们的歌声戛然而止,手拉着手,仰起线条优美的脖颈,像一群不知所措的孩子。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寂静里,兰若珩微微仰起头望向窗外,开口说出了婚礼上的第一句话。

“他来了。”

这时天际的雷声终于滚滚而下。

第二道电光远比第一道更加剧烈明亮,几乎将黑夜照得犹如白昼。

宴会厅里一片死寂,谢萦望向四周,不过此刻也已经没有什么大厅了,只是一个眨眼的刹那,整座张灯结彩的华堂和整齐鼓掌的宾客们都已经不见踪影,这时她也终于看清了自己这一个月以来都在哪里。

她不在自己的家,甚至根本不在北京,外面是莽莽山林,一股阴天时野外特有的泥土气味扑面而来,头顶的天空里阴云汇聚,大雨正瓢泼而下,几乎在地面的泥土和枯叶上溅起白烟。

唱歌的舞伶们已经变回了首饰的模样,不到掌心一半大小,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宝就这样委顿在地上,很快染上尘土,又被雨点剧烈冲刷。

只不过,没有一滴雨真正落在她身上,在离她头顶不到两米的高度,头顶的雨滴全都悬停在了空中,仿佛一道流光泻玉的珠帘,在周围的黑暗里折射着隐约的光辉。

电光一闪而过,照亮了云层里那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妖魔显出了可敬可怖的真身,正在呼唤风雨,以暴力冲击着幻境的核心。施术者也正面无表情地仰头望着天空,在感受到来人的时候,他干净利落地撤去了蔓延开的幻境,可是阵眼上的玻璃笼子依然坚不可摧,让他无法触及近在咫尺的血亲。

哥哥!

少女仰头望着云里的影子,下意识地迈出一步,而就在这时,她的脖颈忽然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按住,让她无法动弹分毫。

“他终于找到你了,是不是很高兴啊?小萦,”在她身后,刚行过大礼的新郎一t字一字地说着,语气缓慢轻柔如情人的私语,“我现在也很高兴……所以接下来,你一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了。”

谢萦蓦然回过头,迎上了兰若珩微笑的脸。

透明的玻璃笼子并没把他自己包裹其中,扑面而来的暴雨,很快把他一头长发打得透湿。雨水沾染了眼角眉梢,整张脸似是从水里浮出,苍白得令人心惊,而他居然在笑。

“猜一猜,小萦,今年正月他为什么突然要带你去大鲜卑山?”暴雨之中,他的声音轻得几乎无法辨别,“因为乌尔席齐曾在那里留下了一个奇妙的法阵……能暂时封住他身上的伤,这样必要时他才能短暂地恢复从前的力量。你看,其实不止我一个人有所准备,对不对,只是他那时还以为自己能悄无声息地解决一切。”

“那一年在大鲜卑山,萨满说,我与他,一个将死于另一个之手。”雨水滑过兰若珩的脸,他的眼睛正在显得越来越亮,“这么久了,这个预言终于还是有应验的一天。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要干什么了,小萦……我要杀了他,放干他最后一滴血,完成我二十年前没来得及做完的祭祀,然后生死真正得以逆转,苍溟之君将会重临人世。”

“兰若珩!”胸口迸裂一般的暴怒,让少女的面容一瞬间几乎显得毫无血色,脱口而出的话声色俱厉,“你敢这样做,如果我恢复当年的力量,到时难道我会放过你?!”

新郎却只是看着她,无声的笑容逐渐转变为痛快的大笑,那样酣畅淋漓的大笑,仿佛让这张俊美至极的脸都在微微扭曲。

“如今对我来说,生死尚且不是什么天堑,就算你回归妖身,抹掉你对他的记忆又有何难?”大笑之间,这双幽绿的眼睛里简直闪烁着狼一样的光芒,“当然,也有可能我做不到,那么到时无非就是你杀了我。你早就该这么做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快要四百年!”

闪电贯穿云层,电光把两个人的脸都照得惨白,几秒钟后暴雷就滚滚而来。

隔着一层透明的结界,兰若珩最后望了她一眼,身影没入漫天风雨中,很快消失不见。

天地仿佛在震动。

一场哭泣的暴雨正在瓢泼而下,雷声在云层里接连不断地震响,那样震耳欲聋的声音,简直仿佛要将人的颅脑从中劈为两半。

除了她,只有无数树木在暴雨中垂头,仿佛无言的观众。

大概是因为眼睛正在充血,明明没有一滴雨落到自己身上,谢萦眼前的景象却仿佛都在随之模糊。她几下把头冠扯下来砸在一边,翠鸟美丽的羽毛鎏着金边,狼狈地滚落在树下的泥土里,无论她是念咒画符,手推脚踹,甚至拔下束发的簪子去刺,面前透明的结界都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墙,纹丝不动,把她与外界牢牢阻隔开来。

不是幻觉,她脚下的泥土真的在微微震颤,暴雨已经漫到了脚面,也许很快就会汇聚成一场山洪。

雷声掩盖了风中隐约传来的怒吼,那样可怕的咆哮声,仿佛带着要把对方活活撕碎的凶狠,那是会令人一辈子做噩梦的声音。

黑夜正时不时地被转瞬即逝的光照亮,除了密集的闪电,还有暴跳的火花,比星月的光辉更加明亮,隐约映亮浓云后面的影子。

就在这时,她眼前的景象蓦然剧烈地晃动起来,仿佛这座无形无质的玻璃笼子突然开始扭曲,随即轰然碎成千万片,一只手臂猛地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向一旁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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