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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魂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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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魂 17

谢萦蓦然回过头去。

邢训宜拄着紫檀木拐杖起身,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而站在她背后的男人只默不作声地瞥去一眼,示意他离开。

不知去了哪里的兰若珩又很突兀地回来了,不过他似乎也并没有解释什么的意思,只是低头安静地看着她,在那双幽绿的眼睛里,她看到了自己显得异常苍白的脸。

哥哥身上有一道极厉害的旧伤,从身躯纵贯,几乎把他整个人从中劈成两半。这样的瑕疵总是异常惹眼,小时候她趴在那个温暖的胸膛前好奇地触摸,并不知道那疤痕是什么,懂事之后偶尔追问,他也总是轻描淡写地引开话题。二十年过去,她竟然从不知道背后的真相,不知道那样的伤,竟然出自他自己的手。

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一样,兰若珩凝视着她,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

“所以不记得那些,也未必是件坏事,对不对?”他的语气很柔和,“过去很多年里我反反复复地想过,那个时候你一定很害怕……他大概也是这样觉得,所以这些年里才一直对你守口如瓶。”

和从前相比,他此刻的态度似乎过于心平气和了些。可是此刻胸口仿佛被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堵着,愤怒和疑惑都被那情绪压得透不过气,喉间异样地干涩,让她一时间完全没有继续发问或者争辩什么的心情。

谢萦半晌不言,室内一时沉默,只有金缕一样灿烂的阳光倾洒进来,直到兰若珩忽然笑了起来,绕过沙发,从那只木盒里把玉镯取了出来,握住她的手腕为她戴上。

温润冰凉的玉石贴在皮肤上,与胸前坠子的质地很相似,这样品质的玉器甚至无需眼睛来看,是只凭触碰都能感觉得出的好东西。

“怎么样,镯子喜欢吗?”

少女擡眼看他,而兰若珩依然在笑,神情几乎称得上是温柔安静。

“还好提前让人送来,不然缺了它凑不成套,总归有些遗憾。”没有答复,他似乎也不大在意,只自己轻声说着,“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小萦。我们把婚期提前几天,就明天怎么样?反正其他的准备我都已经做好,明天也是个不错的日子。”

说是商量,可一根冰冷的食指已经轻轻压在了她的唇瓣上,像是比出一个“嘘”的姿势。兰若珩倾身过来,掌心停留在她颈边,最后却只是拨开了一缕垂落下来的碎发。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要干什么吗,小萦?”他的声音几近耳语,“明天行过大礼,我会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

世上大概不会有一场婚礼比这更加奇怪了。

反正无论她想不想配合,兰若珩都有的是办法让她配合。于是新娘最后只不发一言地坐在桌边,像一个从路边拉来的群众演员,看兼任总导演的新郎和一众闪闪发光的钻石演员们忙忙碌碌。

芭蕾舞伶们优雅地旋转着,把花朵铺满走廊、熨烫礼服、用绒布一一擦拭整理配饰珠宝,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一切。谢萦望着它们,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其实如邢训宜、方国明之流,大概有许多人很愿意为兰若珩鞍前马后,但他常年留在身边的竟然都是这些死物。

没有敬香的喜娘,没有喧哗的花童,也没有簇拥送亲的兄弟。

满室金玉华光,可是安静得简直像在上演一幕哑剧。兰若珩本人正轻柔而细致地在她眼角眉梢涂抹种种精美的颜色,好像他今天不是新郎,而是被请来的化妆师。

他做起这件事时相当娴熟迅速,大概是如果一张脸曾在纸笔间描绘过千万遍,那么眉峰眼角的每个细节都已经了然于心,梳妆时甚至无需再如何端详思考。

“我还记得那年,我们在太行山过冬,”他轻声说着话,“镇上到处传说山里有雪鬼夜行,你听了觉得有趣,于是我们夜里提了灯笼去找。我们在雪地里一直走,穿过了一整片树林,最后灯笼里的烛火已经烧完了,还是没有看到雪鬼。你觉得白跑一趟很不高兴,于是我用树枝削了一只笛子哄你开心,我们就坐在一棵最高的榉树层红色,艳得像有血从上面滴下来。你带我飞了起来,大地变得越来越小,山顶都在我们脚下,眼前已经没有遮挡了,整片天空里都是日光,像金子洒在云海里,你说日照八荒是为昀,就t是眼前这样,我从前的确有个好名字。”

异常温柔的声音,可也并不像是与故人一起怀念往事,兰若珩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连目光都未与她交汇过,像一个娓娓讲述的孤魂野鬼。

“我们看够了日出才回到山上,结果雪地里蜷着黑黢黢的一团,原来是鬼车觅食时遇到暴雪迷了路,像一只冻僵的乌鸦。我们生了火,烤了好久它才缓过气来,还吃掉了我们身上所有的干粮。那时你总嫌弃它又呆又贪吃,其实它在族群里已经算是天赋不错的,只是年纪太小。后来我想为你找一只一样的,可是到处寻觅许久也未能如愿,只得了你现在的那一只,是不是还更笨一些?”

少女微微擡头看着他。

——比你能想象的还要久得多……这些年,我曾以不同的面目见过你许多次,只是你都不记得了。

仿佛有一道雪亮的光线掠过脑海,许多已经被散落遗忘在记忆深处的画面正忽然拼接起来。这只养了四五年的宠物鸟是怎么到她身边的?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荒郊野外意外捡到了一只正在孵化的蛋……可是,现在再想起捡到它的地方,她只惊讶于自己为什么没有更早地回忆起那种熟悉感的来源。

一条鹅卵石小路,茂密的红松林,没有亮灯的建筑前草坪修建得很整齐。那就是红松庄园。

早在她被从舞会上带走的几年之前,原来他就曾把她引到那里,送出了一份礼物。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大明白,妖魔里面更漂亮机灵的比比皆是,你为什么独独对这一种格外青睐……”兰若珩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似乎无声地笑了,“不过我记忆里总是这样,你带着一只鬼车,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像精灵。如今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但我总还是要让你变回原来那样……你看,虽然中间颇费了些周章,我还是把你从阴阳交界之地带了回来,对不对?”

一只亦步亦趋的鬼车,一张无忧无虑的笑脸,从洛阳城中初见时开始就未曾变过的模样,早已成为一道烙在心上最深也最久的印痕。费尽工夫地重新寻来一只灭绝已久的宠物鸟,就像把一张已经散落的拼图原模原样地拼起来。

兰朔对法术本来就没什么概念,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接受起来反而更加容易,可是这句轻描淡写的话里藏着多么离奇的信息量,谢萦却是一清二楚。

少女的眸光骤然紧缩,本能地脱口道:“你说什么?!这不可能,你说——”

四目相对,兰若珩幽绿的双眼中却只是闪过一缕无声的笑意。

他将一片薄薄的唇脂轻轻压在她唇瓣上,好像制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也给嘴唇涂上娇艳的颜色。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不可能了,小萦。”他很轻柔地开口,“生死也有真正得以逆转的一天。那一年,我叩开了界的门,让你在人类婴儿的身体里死而复生。你和那个凡人到处寻找的答案,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见过血的野兽才最疯狂,从这个角度来说,陈吉明夫妇对泥雕那种近乎狂热的信仰也就有了解释,因为这条路曾真正被走通过。谢萦半晌默然不言,而这时兰若珩已经直起身来,轻轻托住她的下巴转向镜子。

梳妆台上摆着几只锦袋,里面是黄金打造的一对娃娃,一个凤冠一个乌纱,像是《牡丹亭》里的柳梦梅和杜丽娘。

谢萦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用金线绣着牡丹和仙鹤的嫁衣,点翠头冠上垂下玲珑的坠子,一身相当隆重的礼服,衬得人也面如桃花。

与新娘如此华丽的装束不同,新郎本人没有戴冠,一头长发只随手一束。衣衫鲜艳的红色衬得他皮肤越发的白,几乎像是半透明的琉璃,已经没什么血色。

“走吧,小萦。”兰若珩说,“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兰若珩说这一天是个不错的日子,其实今天到底是不是个黄道吉日,谢萦也没那个心情真的去看日历。只是上午时还晴空万里的天,过了午后突然就开始暗了下来,窗外湛蓝的天空染上了一层灰色,也许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正在酝酿。

这时是下午五点钟,婚字通昏,曾经婚礼原本就该在黄昏时举行。

主卧外面应该是客厅,可是随着他推开门,外面竟然是一座极宽敞的宴会厅。

红灯千帐,华堂异彩,到处都花团锦簇,妆点着热闹鲜艳的红色。这样规模和挑高的大厅,怎么说都不可能属于一座已经有些年代的独栋小楼,大概此刻幻境的主人也不打算再维持什么所谓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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