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2/2)
花清浅这刚谢过她,又要被她谢,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说道:“这次功劳最大的可不是我,是周军师啊。要是他对你无意,就算我这满肚子的心思使尽,怕也没什么效果,你还是谢他吧,不用谢我。”
秋照和周霖鹤的感情这么好,花清浅嘴上说不是自己功劳,心里却也很为他们开心。当晚她看着这两只昆仑当家鸟在山上相偕飞舞,觉得眼前美酒都更加甘醇,不自觉多喝了几杯。
这次,吕浮白却没有第一时间给她煮醒酒汤。他看着她小脸上艳若桃李的红晕,还有她看向上空那对鸳鸯眷侣的目光,静静叫了声:“清浅。”
花清浅转过头。
“我准备好婚书了。”他说。
因为酒喝得有点多,花清浅眼前好似蒙着一层雾,吕浮白清俊的面容在她眼里添了点古朴深沉,恍然有了几分故人之姿。
但她心里又很清楚,吕浮白和那位故人一点都不一样。
他太爱她,由爱故生怖,仿佛时刻患得患失,担心着下一刻她就会弃他而去,不再属于他。
虽然没有催促,但他眼里的急切都来不及掩饰,好像那薄薄一纸婚书,就是此时此刻天地之间最重要的事情。
花清浅心里忽地软下来。
昆仑桌上摆着的灵火噼啪作响,映衬着她卷翘的睫毛如扇,她歪着脑袋,美酒醉意熏红的水眸眼尾微微眯起,斜睨着他说道:“婚书么,其实我现在就能签,但你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吕浮白不假思索道。
他答应得太快,如同那次三人护送东方书生上京,她与他打赌“凤凰神君能不能看破红尘”,他立刻接上赌约,快得让她直觉其中有诈。
但她记吃不记打,明明感觉到了有坑,一看到他那双古井泛波的眼睛,却还是想闭着眼睛往下跳。
“你要答应我,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她强行压下正尖叫着预警的动物本能,倾身凑上前去,“你都要相信,我喜欢你,整个天下旁的男子加起来,在我心里也比不上你一个。”
吕浮白握住她支在身前的手腕,近距离凝视着她一双水眸,郑重点了点头。
花清浅满意了,叫他拿出婚书,醉眼朦胧地把她的名字签了上去。
俗话说,喝酒误事,这话真的不假——因为醉眼朦胧,加上对吕浮白过度信任,她完全没看清楚那婚书的模样。
这孔雀世子拿出的婚书,赫然是她之前在京师客栈烧掉的那张!
另外一栏的空格里,署名并不是吕浮白,而是“傅玄”两个大字,她也根本没有用心去看。
不过,这些都是过几日才会浮出水面、把她气得够呛的真相。
在这个与昆仑将士同欢的美妙夜晚,她签完婚书,就认定此事告一段落,转而关注起了称呼问题。
“虽然没有拜天地,但婚书一签,你我已经是世上最亲近之人了。”她素手一挥,宣布道,“我不能总连名带姓地叫你吧?你有没有什么小字,叫起来比较可爱那种的?”
毕竟还没成婚,且夫君两字太常见,她也叫过赵刑西,现在换成吕浮白,要想个独一无二的称呼才好。
“小字?”那孔雀世子的小字,便是有,他也不愿意让她亲亲热热地唤着。吕浮白沉吟片刻,温声道,“你可叫我长岐。”
花清浅念了两声他这个名字,虽不可爱,却也觉得蛮好听,又问:“这是大明王给你取的小字?”
“是我自己取的。”吕浮白垂眸掩饰住因为她软乎乎念起这名字而泛起的一丝灼热,“没有旁人知道。”
那这称呼更显得独特了,花清浅很是满意。
轮到她时,她面有得色,说道:“你以后可以叫我‘小清’。”
这是她读过《白蛇传》的故事之后,自己给自己取的小字。
本来她是白底花蛇,取类似白素贞的名字更合适一点,但她不喜欢许仙,也不认同白素贞的眼光。在她看来,故事里那条青蛇倒是更潇洒些,便故意起了这个听上去容易误会的小字。
听她得意地跟他分享起名由来,吕浮白也差点将长岐这个名字背后的典故告诉她,但他看着她此刻对他亲密无间、娇憨俏美的模样,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个名字也是我自己偷偷起的,旁人不知道,连玉京子都不知道。”她柔若无骨地趴在他肩膀上,悄悄说道,“哎呀,咱们这两个名字,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靠得很近,吕浮白可以嗅到她身上的花香,温热的吐息就打在他耳侧,这样贴近的姿势,以前在长生界也出现过。
但在长生界时,都是她假装不小心扑进他怀里,他不回应,没过几刻,她便会怂怂地退开,并不敢多占便宜。
有一次他去抱她的手已经擡到了半空,她却飞速擡起身,口中还讨饶地叫道:“我错了神君,我再也不调戏你了不要打我啊啊啊啊——”
他便再不好意思说什么。
因为那点不好意思,那点矜持,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怯懦,她千百次地离开他时,他都没有阻止。
于是最后那一次,她以死脱身,他也再没有能力阻止。
这是困扰他夜夜无眠的梦魇。
幸而在五十年后,他重又找回了她,驱赶走周围徘徊的其他低劣鸟族,将她的防备一点点蚕食殆尽,才终于又求得了这个拥抱。
吕浮白微微偏过头,掩去眼底的一丝偏执,伸手揽住她细得惊人的纤腰。
这一次,他握紧了,就不会放手。
再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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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铁山之事告一段落,花清浅还惦记着开小混沌戒,在魔族之前抢先找到封印结界所在。
本以为要耗费好一番功夫,却不想在辞行时,周霖鹤听到他们要开小混沌戒救人,此事还与朱雀族有关,多问了几句便断言道:“赵音浓所开辟的结界,应该在洗佛池底。”
“这也是你算出来的?!”花清浅和玉京子等众目瞪口呆地看向他。
“只是在朱雀族内有几位熟识而已。”周霖鹤失笑道,对上秋照崇拜的目光,想了想还加了一句:“都是雄雀。”
那年赵音浓擅自纠集兵力、且擅自动用小混沌戒报私仇,导致下界民不聊生、血流成河,全族上下却没有一人阻止,元始天尊震怒,将其逐出神界,族人剥夺全部修为,从头开始修炼。
而赵音浓在最后时刻是恢复了神智的,她动用小混沌戒,其实是想除掉定法天怨,只不过封印范围没控制好,将周围的天水妖尊及其尊后也封印进去了。
因为赵音浓事过不久便郁郁而终,此事传播得不广,周霖鹤也是偶然间与几只朱雀提起洗佛池,发现他们神色间有异样,才探听出这些旧事。
“自从小混沌戒发于鸟族,所有人便都宣称,一入混沌戒封印,生死不知。”他笑着说道,“但凤凰神君当年并不以此为杀器,想来还是留了一线生机的。”
“傅玄从来性子仁善。”花清浅跟着感叹道。
什么性子仁善?她说的是谁,是那个执羽为令离火出、动辄烧毁上万神魂、尾巴尖上常年沾血的凤凰神君吗?!
这尊真神乃是何等的大恐怖,花清浅跟了他那么些年,都眼见着不喜欢他了,怎么还对他抱有这些幻想?
秋照有些受不了地挑起眉毛,想要纠正她的错误认知:“不是,清浅——”刚叫了个名字,坐在花清浅旁边的孔雀世子便朝她淡淡扫过来,视线平静,却比千军万马的魔族压阵更让人心慌。
她本能地闭上了嘴。
眼观鼻鼻观心坐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那吕家世子何时有这么强的气势了?跟战场杀伐了上万年的凶兽一般,可她明明记得他手上没沾过多少血,孔雀也是瑞兽啊。
还有,她是要让清浅正确认识凤凰神君,又关他吕浮白什么事?
他当真崇拜神君到如此地步,怎么还腆着脸抢人家的“亡妻”呢,不怕神君一怒之下废了他的神魂么?
想了半晌,秋照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她怎么忘了,孔雀族最为小心眼,凤凰神君可是花清浅的前任,他当然不愿意多提起这个人。
这就是雄孔雀啊,一见到美貌蛇妖,连从前最崇敬的神君都不叫人提了。她自以为摸准了吕浮白的心思,暗自嗤笑一声,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大度地将话题引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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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清浅还在想着小混沌戒,以及那只叫做赵音浓的朱雀。
听说赵音浓原本是个再纯善不过的上神,就因为被定法天怨盯上,在心里寄生,做下那么多错事……设身处地地想一下,也难怪她会悔恨致死。
“定法天怨最会蛊惑人心,她那些所作所为未必是出自本意。这么看来,她也是挺冤的。”花清浅叹了口气:
“但她一人被蛊惑发疯,全族上下竟都陪着她疯,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元始天尊做得对,那群朱雀是该吃点教训。”
周霖鹤听她言语之间,对朱雀族似乎颇为熟悉,却没什么怨恨,眸光一转,敛去几分深色。
不过,朱雀族人才济济,天尊的惩罚并没有让其一蹶不振,如今族里逐渐复起,上神都出了好几位。花清浅八卦完后,注意力还是回到了封印结界身上。
“方才所说的洗佛池,是我想的那个,泰山之外的护山河么?”她好奇问道,“众神归墟,泰山之水,原来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传说哦。”
洗佛池,这也是她从前在凤凰神君所藏古籍里看到过的地方。
神明并不是永世不灭的存在,古籍中说,祂们消亡之后,魂魄一部分化归天地,一部分趟过洗佛池,归于泰山之内,是为众神归墟。
记载此事的是一本杂书,跟修炼并没有关系,旁边还记了很多夸张的古神事迹,譬如什么“三足金乌喜欢把月亮当球踢”、“应龙补天十分不爽,曾找女娲干了一架抗议,但没打过”之类的,一看就很假,花清浅一直以为那些都是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