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不住(2/2)
小白见她出来了,小步跑来低声说话:“姐姐,外面有人站着。”
玉流没应,自顾自洗漱完了,擦干脸上的凉水,才道:“烧水了吗?”
小白愣了,等了一会儿说:“烧了。”
玉流撇头示意:“去倒几碗热茶给外面的大人送去,记得礼貌些,说声辛苦。”
绵雨不知要延续多久,她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不如客气些,对她,对他们,都好。
借着小白开门的缝隙,玉流扫了一眼,宅子外守着的人比她想象中的要少,普通得就像是晨起赶路被雨水困在了此处歇歇脚。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浪静风平。
玉流回到了涉入这趟浑水前的日子。搬了张小桌到廊下,劈着先前丢在空房里的细竹,一天劈一点,一摞的竹条摆在地上,转眼就堆得有几座小山高了,她手里的动作仍旧未停,侧耳听着他越走越快,越等越急。
“为什么不坐下?走来走去显得你这个人很燥。”
小白:“下雨很烦。”
“下雨很好。”玉流眼尾翘了一瞬,而后便把注意放在自己手上。
小白:“为什么没有人来?”
他有些熬不住了。
玉流反问:“为什么会有人来?”
没有人来才正常,和她有关的人都会被压着,就算是跋扈任性的赵颐也被关着。赵徸机灵了大半辈子,不可能看不出隐变的风向。
在小白的沉默中,玉流慢慢开口:“我也不想把颈上的这颗脑袋当成装饰,你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趁现在我还有耐心,赶紧说。”
“没、没有。”赵寻白的嘴也很硬。
“是吗?可是赵寻白,你知不知你看起来很矛盾。因为年纪太小吗,所以心事藏不好,藏一半漏一半的。”玉流放下了小刀,刀背推倒一小座竹山,竹条簌簌地飞落。
小白扶着廊柱稳下晃动的身子,心虚地擡头,见玉流还看着竹片上才敢道:“姐姐,我是觉得你太累了,去屋里躺一会儿会比较好。”
“哈,那我谢谢你的关心?不需要,我不困。”人都被按在水底了怎么可能犯困。
她熬得住。
尽管什么都还不知道。不知道那个孩子是死是活,不知道赵徥要对她做什么,不知道赵寻白能不能活下去……可她清楚,只有无知才会多思,多思即是自焚。
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伤春悲秋,机会只有一次,谁都想要一击即中。
她要等,因为其余的所有人都在等。
总会有人熬不住先犯错的。
……她等到了。
玉流第一次见到赵寻白杀人。
血在雨中晕开,绕过玉流的鞋底。
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半口气哽在喉间:“你在做什么?”
迟迟等不到赵寻白的解释,玉流怒气上来:“我问你在做什么!”
他终于说话了,手抖得像筛子,眼神却坚毅得如磐石:“他是来通风报信的。”
废话,她当然知道他是来通风报信的。
玉流低头碾着血水:“你至少该等他说完,而不是见人就杀!你家长辈怎么教你做事的,这样下去我怎么演?”
“没关系,反正我不想装了,姐姐也马上就要逃了,”小白抹去短刀上的血,“我反悔了,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逃?逃什么逃,我——”玉流戛然止住了嗓子,她的脚在发软,忽而踉跄跌在地上,脊背装上房柱,疼得她眼睛一下就酸了。玉流试图举起僵硬的手腕,而双手麻痹无知无觉。
她这才发觉周围漫着一股熟悉的气味。
并非一模一样,但那些隐秘的痕迹不会变,她知道这是出自谁之手。
该死的秦辜幸,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再一次被他暗算了。
只不过这次的幕后之人不是宋繁声。
“谢遥知,放开我!”
鬼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喊声,而传至谢遥知耳中,软得像一床棉花被子扑过来。
“玉流,安静些。想知道赵廉是怎么从布满眼线的王府被带走的吗,就是现在你这样。不同的是,他是自愿的。”
哪里都有被替换的侯官,里应外合得如此光明正大。但为什么,为什么谢遥知还要杀了他们?
不太对,意识已经混沌,玉流咬破了舌尖,血锈让她勉强清醒了些:“你别告诉我……你也……反悔了?”
谢遥知的手微停,将她放到马车内,摸上她的后颈,在让她昏迷前轻声道:“是,我后悔了。玉流,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要信我,我不会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