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2/2)
“我们要不要换条路走走?”
周承昀理着自己的思路:“不管是谁划下的十字,他不一定是在给大人做记号,也可能是再在为自己试路,就像我做的一样。”
“周承昀,和你说实话吧,我在找人。”
“我看出来了,我会帮玉大人的。”
玉流挑着眉,愿闻其详:“所以呢?”
“谁都知道要走出这样的山得沿着一个方位走,走到山边上才行。但山的边太多了,所以,我们换个法子吧。”他说。
“比如说?”
“脱离鬼打墙的局限。”
玉流顺着他指向的地方看去:“你想让我上树?”
“是太难了吗,我以为以玉大人的身手,这是轻轻松松的一件事。”
“你错了,树上也看不见,”玉流道,“白雾堪比妖鬼,会随人而动,它们,甚至能提前洞悉人心。”
“你看。”玉流擡脚,刚有想上去的意图,伏地而走的白雾瞬间腾空而起,它们比玉流更快地飞到高低不一的树杈间。
稀薄的分层短暂出现,而后在玉流放弃上树的念头后又腾地回来。
周承昀既然对回天城痴迷,想来也知道禁山的古怪,玉流就直说了:“它们是不会舍得放过你我的,尤其是你,你太新鲜了。”
“如果是这样……它们的行动是根据人的想法,若玉大人没有想法,只是随性而行呢?”
这次玉流没急着否定他,想了想,而后问:“那你呢?”
周承昀:“我留在这里。”
“这么信任我?我走了,它们可就会对准你一个人了,而且,我完全可以抛下你一走了之。”
“我信玉大人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玉流不置可否:“这是你自己说的,那你就等着吧。”
玉流一跃而起,只是转眼,人就冲破白雾消失不见。树顶偶有异动,弥散的白雾失去了准头找不到目标,转而仇视还能看见的人。
周承昀席地而坐,不慌不忙闭眼养神,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
玉流不在,白雾也不再沉默,唠叨的鬼声随之重来。
“过去一刻钟了,过去两刻钟了,她还没回来耶。”
“你被她抛弃啦,别想着她了,不如和我们玩吧。我们不会抛弃你的,所以快来快来吧……”
“呀!你怎么不怕我们?”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啊啊啊啊啊你是那个人的儿子,我要告诉她你来了,你终于也来了……”
“热闹热闹热闹,好热闹啊……”
“嘻嘻,再和你说个消息,还有人也进来了……”
或尖利或稚嫩或粗劣的声音如条条白绫纠缠,引人窒息,它们聚拢在一起,此一声,彼一声,白绫渐渐拧成月白的铁笼,囚住此处唯一的活人。
周承昀两耳不闻笼外事,怡然自得地很。
如果忽略他额头和耳后不停冒出的细汗,和轻颤的眼睑的话……
玉流站在树杈上:“唉,周承昀,周承昀,还活着吗周承昀,难道这么一下就被白雾骗得失了心?”
唤了数声的周承昀睁开略有不适的眼,瞬间的恍惚后,他仰头笑脸相看:“啊,玉大人回来了啊,看起来和离开时没有差别,玉大人果真一点也不怕这座山。”
笑话,都是多年未见的老熟人,她不怕再正常不过。
“你也不差,除了嘴唇又白了点,脸色似乎——”玉流盯着他的嘴角,突然止住了后续的话。
周承昀下意识摸上脸:“怎么了?”
“没什么,”玉流摇头,和善地笑了笑,没有下树的意思,“我只想说周公子好像也不怕。”
“也不是不怕。”手指解开纠结在一起的头发,遮过耳垂。
他仰头望,她低头看。冷脸藏在雾中,曾如一束纤细蔓子草的瘦弱身子如今看来像是长出了骨节,成了青葙子。
周承昀撑着地站起来,拍着坐得发麻的腿骨,笑道:“怎么说呢,其实我小时候趁着旁人不注意,曾经偷摸着进来过,玉大人不用怀疑,就是进了这座禁山。”
“我说我运气好并非夸大其词,在当初几乎必死无疑的险境中,有人从天而降,帮了我一把。”
玉流扶着树干,微微低头,在如棉絮稠密的白雾中,她的眼锋也着了阴湿冷寒:“你在说什么?”
周承昀压在自己的唇瓣上,淡笑着朝她眨眼,竟然有些俏皮:“嘘,这是我的秘密之一,玉大人可千万要帮我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