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禁(2/2)
“谢公子。”
“周公子挺闲。”
“谢公子也闲。”
谢遥知短时间内占不到上风,决定先把他推走:“周公子既然熟悉回天城,不如为我二人带路吧。”
“这是我应该做的,”周承昀应着,看向玉流,指尖随即落在脸颊上,似有疑惑,“是我脸上有什么吗,玉大人要如此看着我?”
周承昀今日恢复了昨日初见时的礼仪,发丝衣着皆是端庄,但玉流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
两人对上眼,玉流终于想出哪里不同了。
他身边少了一道气息,昨日来送灯时就没有了。
玉流当着谢遥知的面直白道:“周公子的护卫呢?”
“有玉大人在,何必再找护卫?其实他也不算上什么护卫,我爹担心我闯祸,找个人来看着我罢了,玉大人请放心,我会谨言慎行,不会拖大人后腿的。”
突如其来的诚恳像是蒙了一层蜜糖的砒霜,玉流应当不喜这般油嘴滑舌的腔调,而且他的口吻和嗓音也很奇怪:“周公子的嗓子还没好吗,说话轻了这么多?”
他笑着捂住了嘴,咽了咽,润了会儿喉咙:“昨天淋了雨,有些着凉了。”
“是吗,”玉流说着不知真假的关怀,“那真是劳烦周公子抱病领路了。”
周承昀笑:“小事而已,玉大人可要跟紧了。”
玉流也弯着笑眼:“……一定。”
回天城中。
忍了许久的谢遥知站在玉流身侧,头一歪就说悄悄话:“玉流,周清文和周承昀是父子,人前再怎么不对盘都是亲父子。你若是信他,不如信我。”
“你?”玉流反问,“周清文不知道你和我之间的关系?”
“知道啊,那又如何,周清文比得上你?”
玉流无语了:“你还以此为荣了。”
“嘿,我本就玩玩,你可别告诉我你是认真的,认真要带着他一起找人啊。”
“不会,”她又不是傻子,周承昀于她而言始终都是一个才相识不久的陌生人,“他背后或许有周清文的示意。同朝为官,周清文笃定我不敢拿他儿子怎么样,我也的确不能把他怎么样,容我后面再想想。所以到时候你把他给我弄走,用你的人,在我进去前。”
谢遥知抖着嘴:“啊,我的人?”
玉流戳破他的伪装:“别装了,你以为我会信你单枪匹马闯邳州?还帮周清文破案子?省省吧,我又不是十二三岁任你骗。”
府衙和外侯官都找不到的人让谢遥知先找到了?她可不信。
谢遥知差点吓坏的心缓了回来:“这都被你发现了,真是没劲,行,就当是你帮我隐瞒的回报,不过……你真要进去?”
“一座山而已,我总要进去的。活着的人也好,死了的尸也罢,我总要把诸几找到,回去交差。”
“可是那山里,”谢遥知不放心,晦涩道,“你也该听过那些阴邪的传闻。”
再听见传闻二字,玉流嘲弄道:“你也说了那是传闻,传闻真真假假,听听就过了。”
他们都知道玉流要进哪里去。
邳州城中几乎所有知情的人都在装傻。就这么一座小镇,用脚趾头都能想出失踪的诸几会被困在哪里——唯一没有搜查过的,是那座山。
山,禁山,也就是包打听劝诫她不要去的那座山。她一定要进去,在进去之前,得先把领路人给解决了。
玉流眼底划过一抹暗芒。
“唉,周公子,我们要不要去那儿看看?”谢遥知在玉流的暗示下叫住了走在前头的周承昀。
今日的周承昀有一抹天真在:“去哪儿?”
谢遥知:“那条巷子里,藏人嘛,就该在那种地方。”
周承昀若有所思:“也对。”
极短的一瞬,玉流只见一抹黑影闪过。谢遥知有自己的门道,就算再好奇是谁,她也不能问。
片刻后,谢遥知拍着手出来:“有人看着,我们走吧。”
“好。”玉流收回眼,不再去看漆黑的巷子,她要入山了。
玉流擡眸望去,山峰已在身前。
禁山,如其名,隐喻了邳州在朝廷的授意下对世人的训诫。
为何禁止,因为山势旁高中低,里头风不流通,常年弥漫毒瘴,人进去了就是鬼打墙,几乎再无能走出来的可能。
自她记事起,能从山里走出来的,屈指可数。
但其实在禁山之前,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寒山。
山中有着常年不化的白,此白非彼白。邳州地处江南,寒冬腊月也少见霜雪,世人所见的白是白如雪的雾霭。
寒山深处,不是人间。
对于雾霭的来处,曾经众说纷纭,而后一夕之间便全部隐没,不得传,不得言,更不得想。
只有极少数的人清楚,玉流是其中之一,那雾霭,来自山中埋着的二十多万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