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矛盾的穿越人(1/2)
天佑四年,十月。
汴梁城的血腥气似乎还未完全散尽,公审的喧嚣与朴承嗣凄厉的终曲,已化作市井间新的谈资,或是茶余饭后一声沉重的叹息。对大多数汴梁人而言,元凶伏法,大仇得报,压在心头的巨石仿佛移开了一些,生活正带着伤痕,努力回归原有的轨道。秋日的阳光依旧炽热,试图温暖这座刚刚经历严冬的城市。
但对秦王陈太初而言,内心的严冬似乎才刚刚开始。而且,这寒冷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他自己灵魂深处不可言说的秘密,以及那些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的诡异梦境。
朴承嗣死了。被千刀万剐,在万民瞩目与咒骂中,以这个时代最残酷的方式结束了生命。陈太初亲自主持、见证了这一切,甚至亲自宣布了对其背后势力的惩罚。站在权力的巅峰,以胜利者和审判者的姿态,他完成了对这场叛乱最彻底的清算。然而,当夜深人静,独自面对内心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却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理解朴承嗣。是的,理解。这种理解,甚至带着一丝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穿越时空的同病相怜。他们都来自那个信息爆炸、价值观多元的现代世界,骤然被抛到这个陌生的时空,面对着截然不同的游戏规则和生存逻辑。朴承嗣的野心、不甘、对力量的渴望,以及那种试图以一己之力改变世界的疯狂,陈太初并非完全不能体会。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者试图证明自身存在、对抗整个时代洪流的执拗。如果朴承嗣不是高丽人,如果他没有选择如此极端和残暴的道路,如果他能像最初的自己一样,选择融入、改良而非彻底颠覆……他们,本可以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理解彼此的“同类”,甚至可能是……盟友。
“可惜,没有如果。”陈太初站在王府书房的窗前,望着窗外萧瑟的秋夜,心中默念。夜风吹过,带着寒意。他紧了紧身上的外袍,却驱不散心底的凉意。
作为一个中国人,哪怕灵魂来自千年之后,他对这片土地、这个文明依然有着天然的、无法割舍的归属感。大宋的辉煌与屈辱,汉家文明的传承与劫难,早已刻入他作为现代中国人的文化基因深处。来到这个世界,亲眼目睹它的繁华与弊病,亲身经历它的危机与挣扎,那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想要扭转历史车轮、避免那场浩劫的使命感,早已超越了个人的野心,成为他行动的核心驱动力。他爱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珍惜这个绵延数千年的文明,他不能坐视它按照原有的轨迹滑向深渊。所以,当朴承嗣的刀锋指向汴梁的百姓,当他勾结内贼、试图撕裂这个国家时,他们之间就再无转圜余地。那是根本立场的对立,是文明守护者与野蛮征服者之间的不可调和。
他甚至想过更远。对于女真人,他心情复杂。站在“现在”的立场,他们是凶悍的敌人,是必须警惕和对抗的边患。但站在千年之后的“未来”视角,他知道,女真人的后代,也将是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重要组成部分。历史的融合过程充满血与火,但最终走向了融合。这种超越时代的认知,让他在制定对北政策时,时常陷入一种战略冷酷与历史温情之间的拉扯。他必须击败他们,遏制他们的威胁,但内心深处,又希望未来能有更好的方式,而不仅仅是无休止的仇杀。对朴承嗣,或许也有一丝类似的感觉?但朴承嗣的选择,让他连这一丝温情都无法保留。
“或许,是我太天真了?总想着兼收并蓄,总想着最优解。”陈太初苦笑一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朴承嗣死了,他的威胁彻底解除,但陈太初并没有感到多少轻松,反而有一种“同类相残”后的疲惫与虚无。他亲手葬送了这个世界上,可能唯一能理解他“来自何方”的人。这是一种深刻的孤独。
然而,比这种孤独更让他不安的,是最近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的怪梦。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