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寒樱暗语(二)(1/2)
第五日:寒樱暗语(二)
长林外,月琢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块青石上,遥对着城门边“僭灵”两个大字,不知思绪飘向了何处。
山溪宛似银带穿过竹林,从他身畔潺潺而过。他俯下身来,探手伸进那涌动的溪流里,五指感受着远方雪原送来的透骨凛冽,古井无波的心间也泛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的视力不佳,听力却是极好。哪怕离开很远的一段距离,也能隐隐听到临岚与云崖的谈话。总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临岚道:“师父,你当真就这么走了?”
似有挽留,似有不甘。过了很久,云崖才道:“嗯,我是个挺自私的人……不想被你看到临死前狼狈的样子。知道你不再为我执着于延命之法后,我反而很高兴,所以——”
“一百多年过去了。”她毫无预兆打断了云崖的絮语,“最后一次见面时,你可以与我好好告别吗?”
临岚意味深长的语气,令月琢感到陌生。却听云崖嗓音微颤,似在极力掩饰自己已然哽咽的声音:
“会的……楹儿,内丹之力耗尽前,我会写信给你。但愿你上山来时,我已随风而去,不再留下引你悲伤的东西。”
“好,那我也答应你,在此之前,一定活着回来。”
无意探听至此,月琢只能强迫自己,将有关云崖的一切从脑海里抹尽。他并非不想知道他们是如何结下这般深厚的师徒之情,但将心比心,他也再次意识到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有多对不起苏湲。
云崖曾经效仿妖类修得了内丹,但为使爱人之魂能够顺利托生于仙树之躯,半生修为尽毁,命悬一线。而他于临死之际,仍然无比关心自己的徒儿,甚至不惧艰险,跨越了大半个中原前来寻她……
反观自己呢?月琢拨弄溪水的手,忽地一滞。
故族没落后,他的生命里也彻底失去了名为“家乡”的东西。苍琰下落不明,暮汐在得知苏湲投湖后,也随之殉情了……就连唯一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姑姑,也是音讯杳然。
近百年来,即便有雪奴心念他的救命之恩紧紧追随,月琢亦只将她当作一位可以信任的普通朋友——或者说,他又怎会不知雪奴对他除了恩情,还暗含别的情愫呢?
他的世界那么孤单,从没有人走进来看过。他的执念……亦无人知晓。
也正因为他心知自己此身孑然,做出那个决定时,才会有一种莫名的坚定吧。
“月琢!”
临岚的呼唤自背后传来,像山溪淌过心头,适时化解了他内心的郁结,是那么清澈动听。
她小跑而来,望见月琢在此独坐了很久,还与他连声道歉。
月琢直起身子,寻着她声音的来源,淡淡道:“你们……说完了?”
“是啊。”临岚一边附和,一边拔下那支盘入发辫的乌星簪,将其化出原形递给月琢,郑重道,“这个,还你。”
“怎么?”意外地,他竟没有伸手接过。
“方才师父已将他的银剑交给了我。”她仍是保持双手捧出长杖的动作,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希望,你也能收回乌星杖。”
“……”
“纵使法力再强大,也得先保护好自己,不是吗?”
月琢终是接下了法杖。他大袖一挥,似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般,凌空舞出一道如九天星落般绝丽的紫芒——
“走,回客栈。”
临岚欣然一笑,亦收起银剑,随他而去。
这一次,没了那层幻雾结界的阻隔,再进入僭灵城时,临岚的躯体已不会再有灵力相冲的异常之感,月琢也无须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因此回城之路很是顺利。
他们昨日下午便已得知,城中那些久睡的居民相继醒来后,竟都对着城西的青铜女子像摆灶敬香,远远地拜谢城主夫人。他们并不记得自己因何昏睡,更不知道自己差点三魂离散,只当是先人显灵。临岚不欲招摇过市,便拉着月琢绕了远路,从七弯八拐的小巷中返回了晴初客栈。
此行已过了五天。他们似乎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实则有更大的凶险尚在酝酿,未浮于表面。
双星交错,非升即落。
月琢有所预感,他与临岚的不祥命运,终归躲不了要应验。
二人前脚刚踏进庭院,这晴初客栈里,就已聚集了一群低声窃语的人们。
一位知情人士绘声绘色道:“嘿,你们知道那位与洛城主私交甚密的青年剑客么……据说从昨天傍晚起,他就像突然发了疯一般,举着剑在城里到处游荡,见过的人都说,他那一副杀气凛然的样子,可吓人得很哪!”
“……有多可怕?”“是啊是啊,你展开说说!”
面对看客们紧张又兴奋的追问,知情人士便来了兴致,故意卖关子道:
“虽然我昨天夜里睡得早……不过据说啊,他满身冒着金银相间的亮光——可不是那种神圣的仙光,而是像雷霆闪电般可怖的光!就那样持剑走在路上。
“他的剑上挂有血迹,他的身上也凌乱不堪。而街边之人若是走近了他三尺以内,还会被那光芒给莫名电到……有胆大的人喊过他的名字,只见他一回头,那脸上布满了金色雷纹,而且双目如血,恶狠狠盯着叫他的人,很像那种要吃人的野兽啊!”
“不会吧?他不是玄林卫的陆统领吗?”另一位知情人士听完这叙述,提出反驳,“我不认识他,但我有个朋友曾经丢了爱宠,碰巧看见他们在附近巡逻,就斗胆拜托他们帮忙寻找……还别说,我们平时都对陆统领敬而远之,看他冷冰冰的不茍言笑,但他本性还是很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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