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他有资格,称您一声父亲。”(1/2)
第111章“他有资格,称您一声父亲。”
碧空如洗的天空下, 一位青华宗弟子打扮的青年伫立原地,双拳紧握,目光一瞬不转地望着某处传出激烈打斗声的山头。
有人从林间走出, 走到青年身边,穿着打扮与青年如出一辙,只是面容看上去更加成熟。
他当然知道青年在看哪里, 但他也只能轻声劝慰道:“大师兄那么强, 肯定不会输给他的。”
“我知道。”青年抿了抿唇, “但我还是担心大师兄,大师兄是我的恩人。”
他永远忘不了邪祟入侵那一天。
晴朗的天空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 无数样貌恐怖的邪祟争先恐后地冲了出来,刹那间天地巨变, 它们就像某种病毒,将自己融入到周围一切可以附着的东西上。
有不幸的弟子被邪祟俯身,瞬间七窍流血, 在惊叫中长出四手五眼, 紧接着眼球消融, 脊椎被扭曲,颅骨高高凸出,嘴角渗出漆黑的液体,皮肤被撑开到了极致,勉强还维持着人形的他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救……”
这是师兄伸出手,对青年说的最后一个字。
血腥味充斥着鼻腔,最熟悉的宗门变成人间炼狱,无数个弟子被邪祟入体, 成为了单薄的皮囊。
本应该守宗的长老不知所踪,领头的师兄师姐们联手也无法阻拦邪祟的肆虐, 眼看伤亡的人数越来越大,不得不让他们剩下的弟子放弃抵抗直接逃生!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连长老都无力抵抗,就更别说实力更低的弟子们了,他们甚至没有时间恐惧和哀伤,只能凭借求生的本能不停地跑。
快点!再快点!
哪怕是从山上滚下去,也好过留在山上成为邪祟的食粮。
青年还没辟谷,自然也不会御剑飞行,他只能喘着粗气,迈开两条腿拼命地跑,所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宗门的变化到底有多大。
他看见枝繁叶茂的大树开始凋零,挺直的枝干弯曲干枯,自土里翻涌出的枝干长出人似的利齿,片片树叶凋落长出手脚发出尖锐的笑声,嫣红的果实无聊地眨着眼睛,瞳孔和瞳白在眼眸中颠倒错乱。
他看见河流拥有了生命,清澈的河水变做浓稠黏腻的溶液,将想越过河流的野鹿吞吃入腹,它贪婪成性,激烈地浪花拍打着两岸,试图越过河岸爬到岸上。
他看见结实的大地如水波翻涌,像一张进食着的大嘴,咀嚼中带出无数血肉和残肢,将一切碾作尘埃。
扭曲的讥笑声充盈耳畔,浓郁的血腥味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别人的血还是自己的,一道道宛若实质的目光紧锁身上,让他甚至有种永远逃不掉的错觉。
一根树枝坏心眼地溜到他脚下,让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柔软的藤蔓趁机攀上他的脚踝,将他包裹起来,毫不留情地往回拖拽。
黑暗已经笼罩了整个山头,天空昏暗无光,远远望去宛若倒扣着一只漆黑的碗,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要死了吗?
他只是个普通人,却因为有天赋得以面见圣上,作为皇子陪读之一入了青华宗,本以为得见仙缘有了大造化,却不想修炼苦楚,无资源无背景甚至悟性低下,可能努力一辈子,也就摸到筑基的门槛。
比投胎更不公平的事情,大概就是修仙了吧,那些惊才艳艳的天才,普通人终其一生都难望项背。
他难受过痛苦过,最后如其他人一般选择了放弃。
在四重天,像他这般的人命若草芥,莫说死了,就是哪天凭空消失了也不会有多一个人过问,更别说在青华宗这种在五重天赫赫有名的存在。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想就这么死在邪祟手里。
青年一横心,抓起地上不知道谁落下的佩剑,双手举起佩剑,用尽全力往藤蔓上砍了过去。
重剑落在藤蔓上,却连一丝划痕都没有留下,而这番动作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在青年绝望之际,一道华光似自天外而来,凌冽冰冷的剑意竟然硬生生将这片黑暗照亮了一瞬。
青年擡头,看到了半空中发带飘扬的人——青华宗宗主的儿子,他们所有人都得尊称一句大师兄的离殇!
大师兄面色沉着,仅凭一人一剑,竟逼的满天邪祟无法再进一步。
离殇的这一剑不但砍出了气势,还恰巧削掉了缠绕青年的藤蔓,让他得以继续爬起来向山下逃生。
不知道多少邪祟死在大师兄手里,如此战果让所有人精神一震。
直到——
已经被彻底占据,没有一个活人的山头中飞出一只肚子滚圆的小鸟。
它毛发乌黑油亮,眼睛如红宝石般晶莹剔透,鸟喙一张却是一道成年男子厌厌地声音:“你很烦。”
它们那么用心的给吾主布置地方,为了更接近吾主的位置打得昏天黑地,现在正打到关键地方,它差一点就打赢了!就能成功抢到吾主院子里小水池的位置!都怪这个家伙吓了它一跳,害得它一半的身体被对面吞了!
本以为那群没脑子只有本能的眷属先丢出去,就足以解决外面的人类,谁知道还有那么难搞的人类。
但因祸得福,如果不是迪尤尔大人把它丢出来赶人,它恐怕就死在这里,连吾主都见不上了。
为了报答面前这个仇人和恩人,它愉快的决定:“那就打个半死吧。”
话应刚落,它整只鸟如炮弹冲向离殇。
离殇下意识擡剑挥去,轻而易举的将它硕大的肚皮砍开,然而里面不是一般的器官,而是无数纠葛在一起的头发,那竟然是一颗属于人类的头颅!
每一根发丝都像活了一样,带着无边的怨气缠上离殇的四肢。
那被发丝掩埋的面庞也终于得见天日——居然是宗主派来主宗的长老!
被开膛破肚的鸟儿还在发出嘲弄的笑声:“哈哈,你们人类的恩怨,还是让你们人类去解决吧,父债子还,吾主一定会喜欢我的吧!”
说罢,它拍打着翅膀,不顾肚子破了大口不断流出的乌黑鲜血,哼着欢快的小曲又回去了。
——拜托,人类哪里有吾主重要。
只剩一个头颅的长老怨恨地望着离殇,声音呕哑糟咂难为听:“我为你爹做了这么多事……他却过河拆桥……好好好,让我看看,如果今天你死了!你爹会不会为你伤心欲绝!”
看样子,竟然是意识清醒,还有自我意识的模样。
离殇先是皱眉,紧接着意识到什么,用力一挣用灵气震碎发丝,然后毫不留情地用剑劈了上去。
然而向来销铁如泥的宝剑却在此刻卡在长老的头颅上,无法再进一步。
反倒是长老似乎是吸收了邪祟的力量,神情癫狂的同时力量暴涨。
离殇目光一沉,在他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前,身后传来尖锐的破空声,一道红色鞭子无情地打在长老头上,长老怒吼一声,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含恨死去。
离鼎天抓住离殇的肩膀就要带他离开。
离殇却皱眉道:“邪祟……”
“日后再说。”离鼎天温润的目光落在他眉眼间的不甘上,放缓了语气,“现在救人要紧。”
说着,捏着离殇的手渐渐收紧,大有他不答应就强行带着他离开的意思。
离殇思索片刻,不再坚持。
就这样,在大家以为青华宗会因为分宗事情震怒时,宗主离鼎天却压下了教中的群情激奋,对分宗的事情不做任何表态。
有人旁敲侧击,他却只是淡淡回答:“分宗随丢,却让邪祟没有外流。如果为了一个地方大动干戈,导致邪祟尽出,你想重现那一城的惨案吗?”
这话一出,让被问的人哑口无言,还要奉承一句宗主气度不凡。
但离鼎天不作为,离殇却一反常态,不再闭门修炼,在分宗附近试图寻找破局的办法。
分宗弟子虽然死伤惨重,但活下来的数量依然很可观,要一股脑塞进本宗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能让人无处可去,于是离殇争得父亲同意后,将已经辟谷的弟子送到五重天本宗,剩下那些五谷未净的弟子依然安置在四重天一个靠近凡人城镇的地方,由他亲自指导入门。
被救下的青年长安也在这些人里,但比起其他人的畏惧,他更多是崇拜,一有机会就向离殇请教,甚至自请加入探查有无邪祟下山的队伍,只为了能离大师兄更近一点。
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邪祟没下山,他们先在分宗附近发现了一个不该在此的人。
“果然……”卫桥望着大变样的分宗,忍不住捏紧了长剑。
那天他和克拉德离开了花蛇的领地,马上询问克拉德知不知道原一的位置。
可克拉德却遗憾地表示,系统发现了他留下的追踪痕迹,并且抹除了追踪,现在他也不知道系统在哪里,更别说原一了。
但卫桥没有气馁,他凭借那惊鸿一瞥的记忆,推测出几个四重天有类似风景的地方,决定朝四重天去。
两人一个是已经辟谷的剑客,一个是机器人,赶路不考虑吃喝休息的话速度极快,几乎只用一天多一点的时间就到了四重天。
可四重天那么大,光凭两人干找,根本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就在克拉德准备凭借少的可怜的资料推测系统可能在哪里时,事情迎来了峰回路转的变化。
克拉德来到玄幻侧后,发现玄幻侧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原始”——这里指没有科技侧到来的痕迹——不但没有信号塔,甚至很多玄幻侧人都不知道除了自己的世界外,还有浩瀚的宇宙。
这也意味着,如果他的载体报废,没有人把他的核心数据带出玄幻侧的话,属于克拉德的人格就彻底报废了。
但原始也有原始的好处,起码在日常搜索信号时,克拉德搜寻了属于系统的信号波。
他大喜过望,连忙试图联系。
系统兢兢业业地完成吾主交给它寻找网络的任务,对外来的信息通通拒之门外,更别说克拉德的联系申请了。
克拉德没有气馁,他通过一天的检测比对,最终确定了系统的位置。
卫桥跟着克拉德来到他说的“信号源”附近,在看到分宗的那一刻,卫桥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在裂缝中,他看到的景色,确实是分宗的。
只是他对分宗也不熟悉,无法肯定,所以才一直犹豫。
过往一城的惨剧还历历在目,卫桥简直不敢想分宗会变成何种模样。
但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一定要去把原一救出来。
卫桥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了离殇。
对于这个大师兄,卫桥一直是心情复杂的。
离殇是宗内少见的没有因为卫桥的天赋,或者流言而歧视卫桥的存在,刚开始两人甚至很聊得来,彼此欣赏。
但离殇身份太高,以至于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大家也很喜欢大师兄。
有人的地方就有群体,而卫桥显然就不是其他人乐意接受的存在。
所以每当两人遇见想聊两句时,总会有人跳出来拉走离殇的注意,加上同为亲传弟子,都是剑客,他们难免被拿出来作比较,加上两人因为一件事起了争执,久而久之两人间的关系就淡下去了。
但卫桥心里是敬重这位大师兄的。
直到那一天。
他好不容易封印了邪祟,拖着疲惫重伤的身体回到宗门,遇到了离殇。
见到他的第一眼,离殇没有关切,更没有过来搀扶,而是用剑尖指着他,平静而冷漠地开口:“你不该回来。”
卫桥解释邪祟已经被他封印,不会出事。
然而离殇只是看着他,用剑尖在地上划了一道横线,低垂眼帘重复道——
“你不该回来。”
哪怕邪祟已经被封印,哪怕卫桥能保证压制邪祟,哪怕他是奉宗门的命令去调查,哪怕他九死一生的逃了回来。
可在离殇眼里,他只是个危险的炸弹。
一旦邪祟冲破封印,整个青华宗都将沦陷。
所以他向宗门请求,诛杀卫桥。
重伤的卫桥被师父接回去,伤口都还没愈合,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师弟怒不可遏,师父也罕见地发了火。
可最终,也不过是把诛杀换成了流放。
在卫桥离开那天,还遭到了离殇的追杀。
卫桥且战且退,最后终于找到机会离开玄幻侧。
“不要回来了。”这是离殇留给卫桥最后一句话。
而现在,阔别已久,他们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目光。
如那天一般,离殇眉头微皱,平静而冷漠地说:“你不该回来。”
但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卫桥终于可以拿起他的剑,用同样凌厉的剑尖,对准离殇。
他终于问出那个藏在心里很久的疑问:“如果那天去的人是你,你会回来吗?”
卫桥不知道离殇到底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杀死自己,是出于私欲,还是大义?
究竟是他招人嫌恶,还是离殇从未变过,依然那么古板而冷漠。
离殇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但他仍然诚实地回答了卫桥的疑惑:“我会死在那里。”
——和邪祟一起,不留下任何的隐患。
心底的憋闷仿佛随着离殇的回答一并消散,困扰了卫桥那么久的问题,在离殇眼里,只是一个无需思考的答案。
卫桥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凌厉:“我早就想那么做了。”
在无数年前,离殇将入魔的弟子一剑劈死,平静地说出与其耗费大量资源救回一个资质平庸的弟子,不如直接斩杀免去日后灾祸时,他就想那么做了。
——狠狠地揍离殇一顿!
离殇或许说的没错,但他仍然觉得,比起冷漠的估量,每一条生命都是珍贵且无价的,他仍然想试着拯救更多人。
所以他才会只身入城,为了城中幸存者一丝清醒的希望强行封印邪祟,却被失控的他们围攻,最终重伤离开。
可以说,卫桥一身的伤不是邪祟造成的,而是他想救的人造成的。
值得吗?为了他们沦落至此,亲朋离散,远走他乡。
值得吗?为了他们受尽苦楚,随时悲惨地死去。
可如果再来一次,只要还有一点机会能救出哪里多一个人,卫桥依然会去那么做。
就像现在他决意只身前往分宗找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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