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2/2)
吴瑧当然知道,只不过这次是她失信了。
舍不得大家,但是时候告别了。
留了一封信在房间,里面说明她给钟延下了清忘咒,请求秦莫他们保守秘密。
鹭羽湖外的长廊落英缤纷,吴瑧不免回首,来的时候也是这个季节,同样的景致。
银娘让吴瑧靠在自己肩头,抚着她的背,“瑧,你如果很想念很想念神主的话,用神魂召唤术唤他,我相信他会感应到的。”
“没事,我和钟延约定好了的,我要回一趟水蓝星。”吴瑧抱住银娘,下巴搭在她肩头,“明天你帮我跟秦莫他们说一声,当面我说不出再见。”
“你是说,以后你还有办法回来。”
吴瑧点头:“你忘啦,我可是创世天神。我要回去孝顺父母呀,他们可是跟尘世的人一样,寿命最多百年不过。”
“可是,你不是说水蓝星的古神还要好几千年才会苏醒么?”银娘紧紧握着她手,“你天神体没恢复,魂力又消耗这么多,怎么回来?”
“傻子,”吴瑧笑说,“钟延都是真神了,以后想办法接我回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闻言,银娘总算放下心,“好,我会努力修行,听师父的话悬壶济世,等你回来找我们的。”
吴瑧用力点头,这些告别的话用掉全部的勇气和力气,再编不出更多的谎。
来到骈城雪山顶,快入冬的时节,山顶落满积雪,好冷。
身为主掌神器的天神,自从坠入轮回,还没造出过像样子的器皿。
吴瑧盘膝坐下,唤出御星双神镜,用奇异笔和凤缕扇的力量将其碎成数份,选了其中一段长条碎镜,身体有点止不住发抖。
从前没能自尽成功,因为天神本魂,想要在大限来临前通过寻常方式死去,只能用自己的神器杀死自己。
尖锐的一头对准心脏,血流出来,更冷了。
吴瑧握紧碎镜,用尽最后的力气插进身体。
而后手指轻动,原先预备好的大阵顷刻铺满雪山巅。
以自己为鼎,奉献天神本魂,献祭新天道,神镜、奇异笔、凤缕扇放大数百倍,镜灵从吴瑧体内飞了出来,再无拖尾,低头悲悯捏起轮回咒,三样神器连通暗处的轮回盘,幽光大现。
血指相合,如骈江无尽涌动的灵韵从骨髓渗出,连湿透的发梢也爬上古老梵文。
“天覆轮回,奉行吾令。
诛吾神魂,还复生灵。
真灵下盼,一枯万古。
罩定清金,道化复苏。”
类似的咒语万年前也用过一次,不过这一次,能救更多人。
顷刻间,轮回盘大震,魂丝所到处,收在其中的死灵随轮回咒飘然逸散。
吴瑧强撑着即将溃散的意识,看到苏大叶、遭老三、凰丂、芷期……这些熟悉的身影。
在苍崇一战中枉死的人,他们的魂魄会重新附着在花草灵木、冰川雪雨、腐萤流火上,新体存旧忆,重新入道修炼,他们会带着她的意志活下去。
神魂消散,□□渐渐苍白透明。
明明走了很远,却好像一切回到了原点。
*
这般献祭下去,吴瑧合该灰灭的,但意识还存在,只不过没有肉·体,好像透明人。
身处的地方白茫茫一片,不像冥洲,忽的,视角迅速后退,漆黑一片,接着望见点点繁星,宽阔天空。
“瑧瑧,瑧瑧。”
吴瑧猛地苏醒,从床上弹起来,“妈!”
“哎哟,”瑧妈捂着心脏吓了一大跳,“这么激动干嘛?”
她说着重新坐下,手背贴在吴瑧额头,“还好,小时候啊你每次做噩梦都要发热,这里两年多身体好多了,刚才这一下,妈还以为你又要不舒服。”
“妈……”吴瑧强忍住泪水,假装鼻塞,抽了张纸巾捂住脸,“我,我爸呢?”
“睡迷糊了你,”瑧妈笑着催她起床,“不是前面非要你爸下厨嘛,他去做早饭了,也只有你能使唤动吴总。”
直到瑧母走出房间,吴瑧恋恋不舍地望断她背影,才一遍遍抹着眼泪,心跳极快地找手机。
翻出世界时钟,悬着的心定下来了。
水蓝星标准时间
10月29日星期日
试了试,没有一丝灵力。
不管什么原因还活着,这样也好,吴瑧想着钟延,他忘了她,她能回来陪父母。
直到躲在厕所流干眼泪,瑧妈又来叫了两回,吴瑧才接了盆冷水敷脸。
“瑧瑧,”瑧妈第三次来喊她吃早餐,“你哪来的镜子挺好看。”
吴瑧身体一僵,满脸的水淋湿睡裙,冲出厕所,看见刚才被角遮住的御星双神镜。
也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一个问题,她穿着睡裙。
两年多前,穿去清金道星的那天,她穿着那个吴瑧的衣服。
也就是说,她们两个其实是魂穿,可连带着身体体质一起穿了。
吴瑧不明白,还能这样?
或许跟她能活下来有关,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接下去的人生非常安稳,吴瑧在中心大学任教了一辈子,从清金道星来时什么样,到了六十岁依旧什么样,没长一丝皱纹。
在灵力复苏的水蓝星这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问题她失去所有的灵力,按理说不能维持年轻的外貌。
至于叶儿和枯亡星元的人,她打听了一辈子,也没能再找到人。
还有陆老师也失踪了,时间跟她去海底归墟刚好能对上,那些曾经的人,都渐渐走散了。
六十岁这年,瑧母既瑧父去世后两年也走了。
陪父母走完他们的一生,吴瑧真正成了孤身一人。
要说唯一还剩点旧情的,只有御星双神镜。
吴瑧抱着它睡下,梦中似听见一个遥远的声音喊她。
可每每梦醒,留恋的人全都不在了,看着镜中的面庞,吴瑧突然觉得好陌生。
又过了四十年,回水蓝星已整百年。
当年休烨神君曾说百年事以秘成,当时对方的眼神吴瑧已经忘了,但能记住情绪,感觉跟她有关,可百年过去了,什么也没等到。
尽管面容毫无变化,心已经非常苍老。
处理完父亲留下的家产,终于有一天,吴瑧做出决定。
像百年前一样,拿一把刀从自己胸口捅了进去。
这次很决绝,没有犹豫。
紧紧抱着镜子,陷入沉睡。
睡梦中,好像又听到遥远的呼唤。
又是这个白茫茫的地方,视角迅速前进。
“瑧!”
吴瑧迷迷糊糊醒过来,反应了好久一会儿,“银……银娘。”
银娘猛猛点头,她身后站着秦莫、余庆、苍梧、芷期、凰丂。都是记忆中的脸,泪水夺眶而出。
吴瑧想起身却被按住,银娘柔声道:“你下手太狠了,伤口很深,别乱动。”
也许独处得太久,吴瑧又反应了好一会儿,“你怎么知道是我自己下的手?”
银娘笑着哭道:“我从神镜中看到的呀。”
这时门开了,很轻盈的脚步靠近。
泪水已经浸满吴瑧眼眶,看不清人,只听见秦莫叫走别人。
来人俯下身来。
吴瑧刚复苏的心再次怦然跳动。
梦中从不曾模糊的,是这张脸。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