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并肩作战(2/2)
“上巳,原来你不止忘了我,也忘了画符。”
莫名的,巳予攥紧了手心,怕泄露什么心事一般。
青草的气息,清新湿润,混着着白松的辛辣钻进鼻腔,巳予呛了一下,酸枳追上那股辛辣,涩得人有落泪的冲动。
太怪异了。
识海里的沈清明很讨人厌。
可是——
巳予压抑着,竭尽全力平复心绪,声音不稳地反驳:“我不是上巳,我是巳予。”
沈清明“嗯”一声,咬破手指,用血在玉棺上画出更完整的符咒,“最起码得这样才没人敢动这一棺材生魂。”
只有沈清明可以救姜衡,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
他们之间没有剑拔弩张的一瞬实在难得,巳予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出了祈求的话:“沈清明,求你去救姜衡。”
幽光暗淡,勾勒出沈清明冷峻的轮廓,他问:“他对你很重要,是吗?”
巳予在尸山血海中醒来,万鬼窟里横陈着森森白骨,幽怨哭声不绝于耳,姜衡浑身是血,背着她走出了大海之底,走出了沃焦石,回到了人间,陪她走过了四百八十年的岁月。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明白姜衡为什么救她。
可是姜衡给了一条命,不求回报,不计得失。
姜衡于她来讲,不是“重要”可以一言蔽之的。
任何词都不足以概括姜衡对巳予的意义,她用沉默代替回答,沈清明却说:“我懂了。”
上巳离开了几百年,沈清明就形枯槁而独居了几百年。
巳予开口,人自然要救,只不过魂逾佚而不反兮,沈清明习惯单打独斗,“姜衡暂时性命无虞,我先去抓江泛。”
说着转身就走,情急之下,巳予拉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拉拉扯扯时,光朱灵乌来煞风景,洞xue里亮如白昼,巳予忽然难为情地松开。
相比,沈清明的反应倒很平淡,巳予忍不住看谎言谱,又多出一百多笔。
巳予:“......”
短短几个时辰,这厮又......
合着这人嘴里真没一句真话,那救姜衡这句呢?
巳予试探道:“你真愿意救姜衡?”
沈清明对答如流:“不愿意。”
头顶上的数纹丝不动。
巳予:“......”
很快,沈清明又补了一句,“不是你求我的么?”
嘶——
这瘟神,起承转合,敢情跟这儿等着呢?
堂堂尊神怎么就那么喜欢逞口舌之快!
话不多说,光朱灵乌带路开道,二人紧随其后。
很快到了一片墓地,光朱灵乌是沈清明的法器,天下没有它没钻过的坟头,进墓门跟逛大街似的大摇大摆。
巳予暗自腹诽,真没礼貌。
识海里,沈清明悠悠地说:“要是敲了真有人开门岂不很吓人?”
就,真的很会没话找话。
烦人。
况且,沈姓瘟神摩拳擦掌很是兴奋,哪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巳予发过誓谁理他谁是小狗,奈何沈清明没完没了,“我当然不怕,壮士你也不怕么?”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巳予瞬间破功,抗议:“请不要叫我壮士,谢谢。”
沈清明在识海里回她:“那叫什么?”
“随便你。”
明明人就在旁边,为什么非要在人识海里找存在感?
巳予反应过来,气道:“你为什么一直在识海里说话!”
沈清明即刻换了称呼:“林老板,我们偷偷摸摸跑到人家家里大声喧哗会吓到主人家的。”
不说话突然冒出几个人又好到哪里去了?
方圆不知多少里,一座接一座的坟茔,墓志铭全是无名氏。
不知姓甚名谁,横死于此,幸得好心人敛葬骸骨。
无人祭拜,不得香火,沦为四处乞讨的穷鬼。
死是人生必经之路,早晚而已。
人死一场空,带不走钱财身外物,留不住感情身边人。
至于活着的人,在往后或长或短的岁月里,只能以回忆作怀缅。
随着惦记他的人长眠地下,一个人才算真正从这世上消亡,连同与他有关的记忆。
巳予活了几百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却忽然愁肠百结。
容颜不改无法在一个地方长久生活,在人间几百年,她去漠河看过雪,伶仃洋上赏过月,茫茫人世间,居无定所。
她若死了,或许也跟这些无名氏一样,空有一座坟头,却不会有人来祭拜追忆。
鬼使神差的,巳予看着沈清明的背影,不着边际道:“瘟神,到时候我死了,你能不能给我烧点纸?”
相识一场,烧两张纸让她不那么寒酸要去别人坟头要饭,沈清明既然管这事儿,不至于舍不得那点儿香火钱吧?
她这般想着,谁知沈清明愠气十足地哼一声,讲话伤人:“本君与林老板非亲非故,不烧。”
啧,不烧就不烧,摆什么清明君的架子!
巳予迈腿进墓,脚下不知踩了个什么,“咔嚓”一声,沈清明眼疾手快把她拽到一边。
那力道大得惊人,巳予没甩开,语气不善地命令:“放开!”
沈清明的语气似妥协,更似哄人,“不是不想给你烧纸,只是不想你死,你在闹什么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