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什么是爱情(2/2)
巨大的秘密压在她的心头,沉甸甸的,让她在面对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时,感到无比愧疚和心虚。
她深知,无论对象是谁,兀尔德女士都绝不会允许自己与任何男性有这样“零距离”的接触,更别提发生关系。那种过度保护,源于战乱年代失去太多的创伤,维尔汀理解,却也因此倍感压抑。
她甚至不敢向最亲密的战友云茹和十四行诗吐露半分。
十四行诗或许还能以她那种近乎数据分析的冷静来“处理”这个信息,但云茹……维尔汀几乎能想象到云茹得知后的反应——大概率会直接掏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便携式能量武器,冲去酒吧把林澈“人道毁灭”。云茹的保护欲和火爆脾气,在某些方面比兀尔德女士更甚。
于是,她开始下意识地逃避。她以“需要独立空间”、“想练习调酒”为由,每天申请加班,婉拒了十四行诗或云茹准时的接送。
她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来面对林澈那双日益炽热和饱含期待的眼睛。
然而,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在一个同样即将打烊的夜晚,林澈终于鼓足勇气,在空无一人的吧台前拦住了准备离开的维尔汀。他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混合着紧张和真诚的神情,声音有些发颤:
“小维,你……你最近好像在躲着我?”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我……我知道我可能不够好,但是……那天晚上之后,我脑子里全是你。你……你能……成为我的……女朋友吗?”
“女朋友”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维尔汀试图维持的平静假象。她愣住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却不是纯粹的喜悦,而是掺杂了更多的恐慌和迷茫。
成为他的女朋友?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要正式开启一段恋爱关系?意味着要承担起“女友”的责任和义务?
可她是谁?她是维尔汀,是曾经穿梭于“暴雨”拯救重要人物的司辰,是焚风反抗军的高级军官,她的世界充满了离子炮的轰鸣、战略地图的推演和关乎世界存亡的责任。
而林澈呢?他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一个在酒吧兼职的、对艺术有梦想的年轻男孩。他们的世界,一个曾是惊涛骇浪,一个只是涓涓细流,本就不该有交集。
她在上海,只是暂时的“体验生活”,像一场美好却注定要醒来的梦。一旦阿拉斯加有事,或者仅仅是母亲决定回去,她就必须离开。
她能带着林澈走吗?兀尔德女士会同意吗?焚风反抗军的纪律允许吗?答案几乎都是否定的。
那一刻,现实的冰冷如同兜头冷水,浇熄了心头因那晚亲密而燃起的微小火焰。
“……对不起,林澈。”维尔汀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而艰难,“你人很好,但我们……不合适。”
说完这句话,她几乎是落荒而逃,不敢去看林澈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脸上难以置信的受伤表情。
从那天起,维尔汀开始刻意地、彻底地躲避林澈。她调整了工作时间,甚至不惜与别人换班,只为了不与他同时当值。在酒吧里,她变得沉默寡言,尽量待在老板视线范围内,避免与林澈有任何单独接触的机会。
然而,拒绝并没有带来解脱,反而让她陷入了更深的郁闷和自责之中。她变得心不在焉,调酒时差点弄错配方,回应客人的呼唤也慢半拍。
看着林澈在酒吧里强颜欢笑、眼神却时不时追随着她、带着不解和痛苦的样子,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
她开始旷工。不再是那个准时上班的认真员工,而是会偷偷溜出酒吧,跑到之前和云茹她们“谈判”的那个小区凉亭里,一个人瘫坐在石凳上,手里拎着一罐从便利店买的、度数不高的啤酒,望着天空发呆,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纷乱如麻的思绪。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拒绝了他,心里却会这么难受?这就是爱情吗?如此苦涩,如此令人疲惫?
她实在无法独自消化这种复杂而陌生的情绪了。在经历了连续几天的魂不守舍和自我折磨后,她终于鼓起了勇气。她不敢找脾气一点就炸的云茹,于是,在一个午后,她敲响了十四行诗的房门。
十四行诗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眼神躲闪、脸色有些苍白的维尔汀,微微愣了一下。她敏锐地察觉到维尔汀状态不对,侧身让她进来。
“十四行诗……”维尔汀坐在十四行诗整洁得几乎没有多余物品的书桌前,手指紧张地抠着桌沿,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我……我想问问你……你……你是怎么看待……爱情这件事的?”
她问完这个问题,立刻低下头,不敢看十四行诗的眼睛,仿佛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愚蠢又难以启齿的问题。灰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她微微泛红的耳尖。
十四行诗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浑身散发着迷茫和低落气息的维尔汀,敏锐地察觉到这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对爱情好奇”。她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资料,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维尔汀对面,没有催促,只是用那双冷静而透彻的蓝眼睛温和地注视着她,等待着。
“爱情……”十四行诗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调用她庞大的知识库寻找最合适的表述,“从社会学和心理学角度分析,它通常被视为一种复杂的情感联结,涉及吸引、依恋、信任和相互承诺。但就其本质而言,我认为……”
她顿了顿,组织着更易于理解的语言:“它应该是两个人相互的奔赴和选择。是建立在彼此了解、尊重和自愿基础上的靠近。但凡有一方不情愿,或者其中掺杂了过多的犹豫、妥协甚至欺骗,那么这段关系的基础就是不稳固的,结果往往……不尽人意。”
她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像在陈述一个经过验证的定理。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目光柔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探究,轻声问道:“小维,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维尔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在十四行诗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下,在她温和而充满信任的询问中,维尔汀一直紧绷的心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秘密压在心头太沉了,她迫切需要倾诉,需要一个不会立刻爆炸的倾听者。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声音细若蚊蚋,断断续续地将自己与林澈之间发生的事情——从那晚意外的亲密,到林澈的表白,再到自己最终的拒绝和现在的痛苦迷茫——全都说了出来。她不敢看十四行诗,说完后便深深埋下了头,等待着预料中的责备或震惊。
然而,预想中的反应并没有立刻到来。十四行诗沉默了片刻,镜片后的眼神快速闪烁了几下,显然在急速处理这个信息量巨大的事件。
一丝微不可察的怒气(更多是出于对维尔汀不懂得保护自己的担忧)在她心底掠过,但当她看到维尔汀那副如同被雨淋湿的小狗般可怜又无助的模样时,那点怒气瞬间被更强烈的怜惜所取代。
她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温柔地揉了揉维尔汀那头柔软的银灰色短发。这个动作带着安抚的力量,让维尔汀紧绷的肩膀稍稍松弛了一些。
“你呀……”十四行诗的语气里带着无奈的纵容,“做事还是这么……冲动。”她没有使用更严厉的词汇,但意思已经传达。
“我知道你害怕,迷茫,但这样的事情……”她斟酌着用词,“我认为,最终还是应该告诉兀尔德女士。隐瞒或许能换来一时的平静,但谎言就像雪球,只会越滚越大。而且,你需要真正关心你、经验也更丰富的长辈来帮你分析和引导。实话实说,虽然可能会面临一时的风雨,但长远来看,是对你,也是对这段……关系的负责。”
一听到要告诉妈妈,维尔汀猛地抬起头,灰眸里瞬间溢满了惊恐和抗拒,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绝对不行!妈妈她会……她会受不了的!她肯定不会同意的!我……我不敢……”
看着她反应如此激烈,十四行诗知道现在强行逼迫她并非良策。她再次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既然你暂时不想说,那我不会强迫你,也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格外认真和严肃,直视着维尔汀的眼睛:“但是,小维,你必须答应我。如果这件事继续让你感到非常痛苦,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工作和情绪,让你觉得无法独自承受的时候,一定要,也必须告诉兀尔德女士,或者告诉我和云茹。不要一个人硬扛,知道吗?心理上的负担如果过重,是需要疏导的。”
维尔汀看着十四行诗眼中不容置疑的关切和坚定,知道这是她最大的让步和底线。她心里暖暖的,又酸酸的,乖巧地点了点头,小声应道:“嗯……我答应你。如果……如果我真的撑不住了,我会说的。”
说完,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寻求安慰一般,轻轻地、带着依赖地将额头靠在了十四行诗的肩膀上,像只终于找到临时港湾的小船。
十四行诗身体微微一僵,看着维尔汀脆弱的样子,她还是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给予支持。
这件事,最终也是石沉大海,却给维尔汀那平静的心灵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