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2/2)
谢明干赞成:“这样很好,就是不知敏理打算从什么查起呢?”
云逸杰低眸:“依臣看,当年高贵妃被冤,便是由于迷信鬼神之说,事到如今,用这样的说法装神弄鬼哄骗百姓的也不在少数,不如就从最近南都里流传的妇人产下貍猫,是妖怪祸世,因而被私刑处死一事开始查起吧。”
云逸杰在试探,也有些犹豫,她历来知道谢明干是个宽厚的,可是她对这份宽容的界限并没有信心。
谢明干却很爽快:“朕赞同敏理的做法,就从此处入手,多查些案子,弄得天下人人皆知,慢慢地,就将女子不详的名声洗清了,依朕看,若是有朝一日高贵妃的恶名也能洗去,她的族人后代能被释放不再为奴,那时也就算是成功了大半。说到这个,朕也打算重新建立净巍宗,收留天下流离失所的孩童,只是朕政事繁忙,敏理想来也不得空,所以咱们一同想想,谁能担此大任?”
云逸杰思索片刻:“若是重振山门,不如交给春信去做,再请陈青教他们些医术,臣修书一封,若是郑光浴愿意带着晴儿来,也正好。”
“朕的想法与敏理一般,不过朕觉得重振山门事小,收留幼小,培养人才事大。故而还想继续将净巍宗作为培养人才之处。在武,同以前一样,教习武术,从前净巍宗女孩子少,因为师父是男子,照顾女孩多有不便,如今春信去了,正好多收些女孩子,等十二三岁,底子打好了,送到边疆军营去,混些军功,好回来安身立命。至于边疆那边,就封云江为大将军,让她接替朕从前的位置,也好不辜负她一身武艺,届时最好单独建一支女子军,就以’女子不详,专攻异族’为理由,让她们先上战场再说,届时就和南都一样,将女子不能做事的说法慢慢掩盖。只是这样一来,云江就要远走千里,不知爱卿是否肯姐妹分离?”
云逸杰缓缓擡头,想看清谢明干的眼睛,确认他说的话均出自真心,从椅子上站起来,撩起衣摆想要跪下:“她能有此造化,臣心甚喜,对陛下只有感谢……”
谢明干飞身到她面前,将她拦住:“你如何能跪我,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道理?还请敏理永生永世都不要跪我,否则我的良心如何能安?上头那把椅子很宽,你与我同坐便是了。”谢明干意指干贞殿上的龙椅。
他搀云逸杰到那儿坐着:“原先我们净巍宗对读书总不太上心,我想以后也要重视,每年你我去一次,教那里的孩子读书写字,若是可以,你可带上徐友来,或是几个你满意的举子。”
云逸杰挨着谢明干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的担忧与疑虑,或许是她多心了,她与谢明干之间,用不着虚与委蛇,不管并肩坐在干贞殿上还是云府的石凳上,他从不会有半分改变。
谢明干从书桌上拿起一封明黄的绢缎,交到云逸杰手里:“打开看看。”
云逸杰展开细细读来,表情渐渐凝固了。
谢明干小心道:“怎么样,可还满意?你若是满意,我才有别的东西送你。”
云逸杰愣愣地看向他:“什么?”
谢明干手心里有一枚小小的印章,白玉质地,四四方方,也就两个指节那么宽那么长,很是玲珑小巧。
“这是我师父刻的,上面写的是山海平初四个字,表明我在净巍宗的身份,你若拿着,以后就少叫我陛下或者皇帝,还是同从前一样,叫我平初吧。我如今在深宫之中,旁的东西都不能许你,只有这个你拿着,是我对你真心的证明。”
云逸杰静静看着他如月光般柔和的眸子,将他手心的印章摸回来揣着。
“这个我留下,剩下的你收回去吧。”
谢明干欢喜她收了印章,只是不解:“你不是说不满足做个三品官么,所以我封你做超一品的帝师,说起来也不无道理,你教我的东西如此多,也担得起帝师的名号,或许你不满足于此?只是如今天下这般,只能徐徐图之,带到有朝一日时机成熟,让你做天下的主人也未尝不可。”
云逸杰打开圣旨之前想过很多可能,也想过很多次自己该如何选择。谢明干给的答案是她未曾想过的,但她心中的答案却是笃定的。
“你应当知道,我并非真的爱权,也并非真的想要什么高官厚禄,那些东西于我如浮云,所以你给的,我不想要,我不仅不想做你所谓的超一品,我甚至连现在的官也不想做了。”
谢明干急了:“你不是说不走么?”
“我没说要走,我只是不想站在前面,你就让我躲在你背后吧。”
“可你做了这么多事,为天下人计谋深远,就这么消失么?就这样无名无姓地消失在人们心中么?”
云逸杰云淡风轻道:“适才你说了,按照咱们的计划,若是有一日有哪个女子在大昭做了大官,将我的功劳一并记给她就是了,只可惜现在是有不起了,我更不可能暴露身份,所以,只能不再以云逸杰身份示人。”
“为何?”
“你初登大宝,连处理赵家都还要很久,就更别说我所图之事了。为今之计,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我自知急不得,所以我仍然只能以男子身份立足。可是我不想像现在这样,世上有一个叫云逸杰的男子,站在你身边做了很多事,自然是要受到千秋万代的敬仰的,但是我心中不宁,我希望这事能留给后世去做,或许是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什么时候日子变好了,再把这些事说出来,恢复我的女子身份。”
谢明干急切地找了个办法:“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怕大家认为这些好事都是一个男人做的。可是你大可去做,你越是有名,越是厉害,等到后世知道你是女子之时,才更会觉得你伟大,不是么?”
云逸杰坚决地摇头:“不,我不想。”
“你……”谢明干放缓了语气,“我明白了,你是怕,万一后世没有那一天,没有机会把你的身份说出来,让你永远做个男人?”
云逸杰点头:“在所有不能说出真实身份的日子里,我所感受到的都是无尽的痛苦,撒这样的谎,我于心不安,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谢明干苦笑一声:“其实我很想说服你,但我知道,你太过执拗。既然如此,我就依你吧,之后你只私下做我的军师,我将你提的所有建议、做的所有事都记录下来,等到百年之后,放在我的棺椁之中,如此可好?”
云逸杰动容:“好。”
“至于现在的事,因着云逸杰暂时不能改变男子的身份,你若想帮谁也不便出面,不如与朝廷有关的交给守一去做,她或许还是会吃些苦,但她是我从前的侍卫,想来无人敢置喙。至于民间的事……”
云逸杰道:“至于民间的事,我想在南都也开个醉红轩吧,请顾紫陈和连英帮忙。”
“这个主意好,连英和朱召一定愿意,可是顾紫陈恐怕没那么好请……”
“商人嘛,唯利是图,给她些好处,她没有不肯的道理。”云逸杰笑道,“我叫守一去办。”
“这样一来,你若再想帮谁,叫她们去就是了,也就不会有人再觉得你图谋不轨而诬告云大人了,你就还做你的云大人。”
“好哇,你竟敢取笑我?”云逸杰阴□□。
“我可不敢。”谢明干调皮道,“所以你就接下我的圣旨吧,帝师大人。”
云逸杰将圣旨也抓在手心:“那臣就却之不恭了。说起来,就是这件事让我离开了南都,开始了这一切,走到了今天。事到如今,尘埃落定,我们却还有好远的路要走。”
谢明干叹了口气:“她们倒是都自由了,是好事一桩,我对如今深陷围城也没那么遗憾了。”
“那时候我都差点放弃了,幸好后来还是坚持住了。”
“那是自然,你可是大昭第一人,无人可比的!”
“我可不一定是第一个。”
云逸杰心道,也许从前也有人尝试过,只是大家都不知道罢了。一个人想要改变那么多年的陈旧腐烂,非常困难。但她知道无论多少次失败,都一定要再出发。她只愿世世代代女子,不困于城墙之下,不畏于高楼万丈,纵使前方有再多倒下的人,永远将自己当做本朝本代第一人,再闯南都。
谢明干自顾自地说着:“咱们什么时候能自由呢?”
“蒋玉蓉、陈青和郑光浴带着晴儿在来南都的路上,给醉红轩的信我已经写好了,连英和朱召不知什么时候来,也不知她们能不能帮我说服顾紫陈。为了庆祝眼前的胜利,明日我约了阿江还有春信守一喝茶。”
云逸杰笑起来:“我是说,得道者多助,咱们会有自由的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