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2/2）

田里的蛙鸣像催眠曲一样，所有人都去睡时，载尘其实根本就睡不着。他站在自己房门外的走廊处，双手扶着栏杆遥望出去，想起了今天那片漫着白光的花瓣。

这无边无际的土地，多好的一块灵地，为什么没有其他灵？每次都只有他们四个，还有永远都在这里，孤独又不说话的忘忧。

不知道从哪里进来，从哪里出去。每次他以为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到出去时一看，才发现只是过了须臾。

载尘极轻地呼了口气，仰起头，看着天上的云雾逐渐散去，晚星终于显露身影。他睡不着的时候喜欢观星，此刻也不例外。

看着看着，他突然睁大了眼，怔了好一会后才自言自语道：

「此处果然不是红尘……」

第二天清晨，载尘在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亏他心胸开阔有够豁达，昨晚知晓了身处之地不是红尘惊愕不已，转头躺下了床还是呼呼大睡。他一夜好眠，神清气爽地走至栏栅边往外一望，下巴直接脱臼了。

本来那片翠绿的竹林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山遍野的鲜花。载尘以为自己一夜睡醒就得了老花，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半个身猛地往前倾，抓着栏杆的手握得死紧，越看越觉得头晕目眩。

花有花期，春夏秋冬各有能适应并盛开的花种。但此刻载尘所看到的，是早该凋零的深红山樱、粉嫩的梅花、洁白如雪的梨花、五颜六色的风信子……

各种颜色的花朵居然在一夜之间争相绽放，在风中摇曳飘香，花瓣飘然洒落在湖泊草地上，美得像一幅画。

这样的景色，也只该出现在画中。

「如梦似幻。」

载尘被突如其来的清冷声线吓得一扭头。吻世不知何时从树上下来站到他身边，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

吻世专注地欣赏着花海，神情没有半点异样。载尘见他一副波澜不惊，忍不住皱眉。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那粽里的花瓣、这木屋、还有这些花……你就不好奇，忘忧到底是什么？」

吻世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世间是天地万物的家，忘忧也不例外。我无法明白忘忧的身份，那只说明了我见识浅薄，并不代表忘忧有什么应该被猜疑的地方。」

他侧过头来，对载尘淡然一笑道：「对吗？」

「啊……嗯。」

载尘还是第一次听吻世说这么多话。他听得头皮发麻，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

「而且，忘忧连一只蚂蚁都不愿意伤害，对万物都抱着尊敬喜爱的心。」

载尘转过头去，红豆和黎焰正从木梯上徐步走下。四人并肩，目光都凝在花海上。

红豆续道：「只要她是善良的，是什么生命都不重要。」

载尘点头，浑身上下顿时轻松了不少，微笑著说：「我算是看出来了，她就是喜欢过节，每次都让我们进来陪她。」

黎焰双手抱胸，正色道：「她不再用昨天那个眼神看我的话，想做什么我都乐意奉陪！」

「昨夜观星，已经过去两日。」载尘掐指一算，「那今日便是芒种了。」

黎焰闻言嘴角一抽，「忘忧那丫头，不会是想让我去种田吧？」

红豆闻言笑了起来：「黎焰小少爷，平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吧？」

黎焰吞吞吐吐，答不上来就咚咚咚往楼下跑去。他刚从木梯转出来，便看见坐在檐篷下、被一堆花包围的忘忧。她手里握着两条花枝，左绕右缠，还皱起了眉。

黎焰一头雾水，走近过去坐下。

「你这小孩，好端端的，做什么要折磨这些花？」

忘忧唰地侧过头来，斜斜盯着黎焰，明亮的眼睛眨了两下，突然把花都塞进黎焰的怀里。黎焰被花香扑了一鼻，傻傻地捧着鲜花问：「怎么啦？要送我吗？」

忘忧摇头，伸手指了指花，再指了指头。

「什么意思？」

黎焰不愧为一个直脑筋的火灵，完全猜不到忘忧想要什么，直搔脑门。

「忘忧要你给她做花环，这都看不明白！」

载尘摆着袖走来，拿起了地上的花枝，说完就开始织起来。

除了黎焰，红豆、吻世和载尘都会编花环。黎焰在一边呆呆地望着，突然被激起了胜负欲，随手拾起一把花就蹂躏起来。当四个花环叠上忘忧的头顶时，忘忧欢天喜地地擡眼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嘴角往上翘的时候，黎焰忽然叫了出来。

「忘忧别笑！你一笑我们就……」

忘忧笑得灿烂，红豆、载尘和吻世还没来得及听完整句话，就和黎焰一起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