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沉鱼州(1/2)
她的话中带着足足八分的讥讽,脸上的气血丰腴,怀中抱着口连鞘古剑。
像极了一朵带刺的玫瑰,尤其是站在苏文这位权相的旁边。
名门正派中的天之骄子和臭名远扬的奸相同框。
怎么看怎么违和。
“若是不威风,我岂不是白挨天下人的骂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义正言辞。
照晚霜语塞,冷哼声,将头扭向别处。
“此江名作大鱼江,只因江中多产大鱼,十多年前,那时我还只是一个落魄的寒门士子,就指望着江中鱼虾过活。”
苏文的语气满是唏嘘,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久违的画面。
一别十余年
竟有些近乡情怯。
摇了摇头,将不该有的思绪和想法压下,船队继续沿江而行,不知不觉便进入沉鱼州地界。
“怎么?”
“堂堂苏相,也不好意思回故乡。”
照晚霜:“是不是怕被沉鱼州的百姓戳着脊梁骨骂。”
“小丫头,这你可就说错了。”
老山头拎着个酒葫芦走上甲板,接过话头:“在沉鱼州,可没人敢骂咱们相爷。”
“等会你就知道了。”
距离飞渔城越来越近,隐约能看到码头上攒动的人头,大船尚未靠岸,便已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船来了。”
“相爷的船来了。”
码头四周的大道上,有差役策马狂奔,大声吼道。
两层高的大船稳稳停靠在码头正中,宽大的木板落下,沉渔州刺史王洲就已经领着州府内大小官员候着。
码头后面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姓,有男有女,有黄发小儿,有蹒跚老朽,个个热泪盈眶,翘首以盼。
跟在苏文旁边下船的照晚霜沉默着不说话。
“欢迎相爷回来。”
王洲快步上前执礼:“咱们沉鱼州上下,早都盼着相爷了。”
“来这么多人啊。”
苏文嘴上这么说,可还是不由自主挺起胸膛。
俗话怎么说的
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相爷,上马。”
王洲牵过来一匹黄鬃马,亲自为苏文牵马执蹬,踏上沉鱼州的大地。
“见过相爷。”
“相爷千古。”
“相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沿途的百姓,无论老幼妇孺,皆跪伏于地,泣不成声,更有胆大者,硬生生撞开差役府兵,将篮子里的鸡蛋瓜果递过来。
哪怕苏文不接,他们也拼了命地往他手里塞,亦或者往马上挂。
才走出去没多远,苏文浑身上下连带着马上都挂了满满当当的东西。
就连王洲都被波及,脖子上挂了几大圈辣椒。
照晚霜和老山头一个骑马,一个驾车远远的跟在后面。
她没想到,苏文在沉鱼州竟然有如此高的威望。
终于将热情的百姓甩开,苏文急忙钻进马车内。
“老山头,快。”
“别让他们追上来了。”
“相爷。”
“等等我啊。”
王洲牵着马,在后面边追赶边求救。
回头看去,后面全是黑压压的人群。
吓得这位州刺史亡魂大冒,脚下生烟。
“相爷,别扔下我啊。”
照晚霜看不下去,伸手将王洲提到马背上。
苏府并没有在飞渔城内,而是位于城外,在原本苏家老宅的基础上扩建。
一番逃跑,将终于将后面的沉鱼州百姓甩掉,来到武苏府外。
“相爷。”
苏府大管家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出来:“可算是等着您了。”
老管家苏常。
最早跟着苏文的第一批老人,八年前苏文遭遇刺杀,是苏常为他挡了一剑才活下来。
那一剑之后,苏文给苏常改成苏姓,将其送回沉鱼州养老的同时看管老宅。
“常叔。”
苏文快步上前,将老管家搀扶住。
“一别八年啊。”
苏常老泪纵横:“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相爷了。”
“老常头。”
“这回咱们老哥俩可以好好喝酒了。”
故友相逢,老山头也很高兴。
“喝喝喝。”
“必须要不醉不归。”
老管家招呼着老宅内的下人将马车上的货物搬进来府去。
老宅的占地比玉京城内的苏府还要宽得多,总共有九个园子,沿着院内的大湖而建。
观花水榭
四季长春
青竹园
百花园
大鱼园
刀剑堂
膳食园
白虎堂
以及下人们居住的安居园。
平常时候,其余的园子都封着,也就苏文回来才启用。
观花水榭景色最好,也是正院。
廊桥横跨湖泊,互相连通,又有三座小岛。
白虎堂议事
刀剑堂内收集有诸多神兵利器。
其中奢靡繁华,甚至不亚于玉京城内的皇宫。
“这就是你说的改变天下?”
照晚霜收回目光,俏脸如霜。
“说你胸大无脑还真没错。”
苏文淡然。
“你。”
她怒目而视,胸脯起伏。
“本相问你。”
“咱们大周开国的高祖皇帝,是何等的英明神武,可后代子孙,却一个比一个昏庸,这是为何?”
苏文站在凉亭中,背负双手,看着波澜不绝的湖面,日光落下,涟漪如铜镜,泛着潋滟的金光。
这个问题
显然超出了照晚霜的能力范畴。
她低头沉思许久,最后还是摇头:“不知道。”
“本相见过太多太多的人。”
苏文轻笑:“未曾进入官场前,个个志向高远,抱负远大。”
“要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们要施展才学抱负,要济世救民。”
“可一旦踏足朝堂,脑中只想着往上爬,要权,要权,还是踏马的要权。”
“为了往上爬,可以不择手段。”
“有人为了讨好本相,变卖家产凑银子,有人甚至将妻女送到本相的府中。”
“只有别人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恶心。”
照晚霜骂道。
苏文转过身来,看着她:“我还见过那些造反的百姓,刚开始的时候杀官分地,劫富济贫,一旦掌权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修豪宅,纳妻妾。”
“神武十九年,丹州起义军头领朱大狗,领着同村八十多青壮起事。”
“席卷三州六府,自封朱王。”
“封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纳一百零八位后宫妃子。”
“短短半年时间,就因为内部争权夺势,互相扎杀,死伤无数。”
“最后朝廷只是花了点银子,朱大狗麾下的将领便反叛,将其人头斩下。”
照晚霜:“你说的和我问得有什么关系吗?”
苏文轻笑:“看惯了玉京城的繁华,再回头时,突然觉得沉鱼州也挺好的。”
“干净,冷清,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说不得百年之后,我会回这里隐居。”
“故弄玄虚。”
照晚霜听得似懂非懂:“我说东,你说西。”
“听不懂就算了。”
“毕竟你的脑子不太灵光。”
苏文:“强行理解一些超出范畴的东西,属于强人所难。”
照晚霜大怒:“今日我便要和你这狗贼一决胜负。”
“你确定?”
苏文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挑眉道:“不再修养几天,等伤势彻底痊愈?”
“别输了不认账。”
“你。”
顾晚霜气极:“本姑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倒是你。”
“说好只比剑术,可别偷偷用大宗师的修为以势压人。”
“那么巧。”
“本相也向来都是一诺千金。”
他朝远处的老管家道:“常叔,去取两口剑来。”
“诺。”
不多时,苏常便折返回来,将怀中的两口长剑分别递给苏文和照晚霜。
老山头也凑过来看热闹。
长剑入手,真气吞吐,将剑鞘震脱,三尺剑身寒光流转,是口吹毛断发的好剑。
顾晚霜手里的剑也不差,都是万锻精钢而成。
苏文右手握剑,长袍被风微微吹起,纵身一步,落于湖面,两脚踏波,不动如山。
踏浪不成,如闲庭信步般从容。
照晚霜沉吸口气,此战关乎着自己的命运。
若赢,则脱身而去,可以逍遥江湖。
若输,就只能委身苏文,效命十年。
不容有失
长剑轻震,丹田真气冲出,彰显宗师之威,身轻如燕,冲出凉亭,一剑朝着那湖中之人刺去。
锦绣山好歹是八剑宗之一,论剑术底蕴,普天之下,能超过锦绣山的宗门不多。
照晚霜知道,论实力,她远不如大宗师修为的苏文。
但论剑术
她不觉得对方能胜过自己。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那日目睹苏文打爆檀空和尚菩提金身的手段,极为霸道。
她估摸着此人走的应该是横练外功的路子,在兵器的造诣上并不高明。
这一剑
将湖面分开,剑气如风,劈开浪涛,掀起的狂风呼啸,吹得杨柳乱舞。
面对这一剑
倘若不比拼剑术,苏文靠着强横的体魄和真气,随手一道剑气就能破招。
不过在他这尊剑道大宗眼中,照晚霜看似气势不凡的刺剑,实则破绽百出。
所谓剑术
无非就是速度和力量的结合
拳法,刀法也大抵都是如此
只要出剑很更快,力量更强就没有破不了的招。
他亦是举剑刺出,对准照晚霜的手腕。
她的剑已经很快
但苏文的剑更快
要是追风神剑烟波客在此,定然要汗颜无比。
因为苏文的剑,比他的还要更快。
结果就是照晚霜先出手,而苏文的剑反而更快。
眼看着就要刺中她的手腕,照晚霜只得变招,侧身躲避,同时一剑横斩。
苏文也跟着变招,长剑追着她而去。
两人身法若游龙般缠斗,照晚霜一招灵猴倒挂,反刺苏文胸口。
被他一剑荡开,长剑横扫,夺其咽喉。
逼得照晚霜只能抽身后退,落于数丈开外的湖面,一张俏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苏文缓缓落下,脚踏浪涛,笑道:“你不会以为本相当真不通剑法吧。”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照晚霜再度动手,将锦绣山的驭剑术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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