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临界人(2/2)
他点点头,却压低声音:“你是的,我看得出来。”
那一刻我才明白:疯者语法,不只是疯者在用。
编号社会的底部,还有很多人,在用自己的方式,彼此辨认。
只要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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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方子”的年轻人,原是一个地方仓储分厂的小工,因意外导致系统行为轨迹异常,被“降级”到城市“编外流动层”。
他说,他正在建立一个“非编号者信标台”。
“什么是信标台?”我问。
他指指胸口:“就是在别人都看不见你的时候,至少你还看得见自己。”
他希望我能帮他。
我没答应。
但我给他看了一张纸。
是我用碎电缆皮封起来的《编号幸存者对照录》手抄页。
他看了好久,眼圈泛红,说:“你是代言人。”
我点头:“我是记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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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躺在站房的纸箱床上,看着天花板的裂缝,像一张老人的手纹,横贯整个屋顶。
我想起刘乾。
想起疯者。
想起那口井。
我翻出小本子,又添上几个新名字。
有些来自街头流浪者,有些是我在回收站看到的“注销名单”。
我用编号,对照出一个个“未被承认的生者”。
我说服自己:
他们的名字,不会白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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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有人来敲门。
我半惊半怕,问:“谁?”
外头传来一个老女人的声音:
“我帮你收过红薯皮的。”
我开门,是那个老太太。
她递来一个塑料袋,里面是热米饭和一张卷得紧紧的纸。
纸上写着:
“林瑶来过,找你。”
“她说,让你不要怕,‘他们也开始疯了’。”
我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
他们也开始疯了?
“他们”是谁?是厂,是系统,是编号背后的那群操控者?
他们疯了?
还是说,他们开始——害怕我们这些疯了的人?
我笑了。
第一次笑得这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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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上破楼顶,看着天边一点亮光,像城中最后一盏没被关掉的灯。
我掏出那本小册子,在最后一页写下:
“程安南=净空=编号重写者=疯者临界人。”
我在编号社会之外活着。
但我不会永远在这里。
我要回去。
不是回到厂。
是回到——他们把我们赶出来的那座城堡。
我要让他们也看看:
什么叫——疯者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