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无妄渊火（2/2）
镜琉璃的视线移向魔龙空洞眼眶中燃烧的暗红火焰，语气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漠然：“这缕残魂驱动的躯壳，不过是被污染的兵器。真正要吞你玄骨的，是它眼中那点火。那是‘牧神’投下的饵，也是……清洗开始的信号。”她托着虚空镜的手微微一动，镜面光华流转，竟隐隐映照出魔龙眼眶火焰深处，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无上威严与冰冷意志的金色符文印记。
与此同时，陆昭明脊骨深处的九曜玄骨猛地一颤，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的厌恶与战栗感席卷全身！那印记……与他玄骨深处某个沉睡的烙印，同源！1
“信号？”百里惊鸿抹去嘴角血迹，剑骨重新凝聚起寒芒，眼神锐利如鹰，“什么信号？”
“归零的信号。”镜琉璃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这片死寂的无妄海更添寒意。“当‘饵’被彻底激活，吞掉它锁定的‘异常坐标’，也就是你，”她看向陆昭明，“或者当‘饵’本身被摧毁……‘灭法协议’的最终指令，便会启动。清洗此界一切‘非许可’的灵性存在，无论是血肉、机械，还是……魂魄。”5]
她的目光扫过重伤的慕青璇和苏九娘，最后落在百里惊鸿那截剑骨上。“你们在星陨深渊的挣扎，加速了深渊核心的崩溃，释放出的能量扰动了时空，也惊醒了沉眠于此的‘哨兵’——这条被污染的龙躯。你们被抛到这里，不是意外，是‘协议’的引导。这里，是预设的最终‘清理’场之一。”
“清理场？”苏九娘狐耳颤抖，“那我们……”
“两条路。”镜琉璃打断她，托着虚空镜的手稳定如磐石，继续抵御着魔龙无妄渊火的冲击，光幕上的符文明灭不定。“一，陆昭明被它吞噬，它完成蜕变，成为更强大的清理者，‘灭法协议’即刻启动。二，我们在这里，彻底摧毁这‘饵’和这具躯壳，‘灭法协议’……同样会启动。”
绝望的气息瞬间弥漫。无论怎么选，似乎都是死路？
“没有……第三条路？”陆昭明盯着镜琉璃水晶面甲后的眼睛，左眼的剧痛和脊骨的灼烧让他声音嘶哑。
镜琉璃沉默了一瞬。虚空镜的镜面微微波动，映照出下方疯狂喷吐渊火的魔龙，以及更深邃的、墨色海水之下，那片被重重怨念锁链缠绕的、微弱的湛蓝魂光——敖烬不屈的残魂。
“有。”镜琉璃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如同冰面裂开的一道细纹。“在‘协议’判定启动，到‘清洗’真正降临……存在一个极其短暂的‘指令确认’间隙。那是牧神者设定的、防止误触的安全冗余。也是……唯一的漏洞。”
她缓缓转过头，水晶面甲折射着渊火与符光，看向陆昭明，更准确地说，是看向他脊骨深处那截灼烧的玄骨，以及他鲜血淋漓的左眼。
“以身为鞘，容纳‘饵’与‘坐标’的冲突之力。以玄骨为引，接引敖烬残魂中最后的本源龙息。以你左眼吞噬的‘星陨’与‘灭法’为薪柴……”镜琉璃一字一顿，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点燃你自身的‘无妄渊火’。”
“在‘协议’启动确认的瞬间，用这把火……烧穿它！”
“代价呢？”百里惊鸿沉声问，他嗅到了同归于尽的味道。
镜琉璃的目光落在陆昭明身上：“玄骨可能彻底焚毁。左眼必然湮灭。魂灵……承受‘饵’与‘坐标’冲突的反噬，十死无生。”
陆昭明看着下方疯狂咆哮、眼眶中暗红火焰锁死自己的魔龙，又仿佛穿透那狰狞的头颅，看到了深海中那道被锁链缠绕、即将彻底熄灭的湛蓝魂光。敖烬最后决然撞向龙宫禁制、主动拥抱魔龙残魂的画面，清晰如昨。
“告诉我，怎么做。”陆昭明的声音异常平静，银瞳中的黑洞缓缓停止旋转，只剩下纯粹的、燃烧的意志。脊骨上的九曜玄骨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决绝，银焰不再狂暴，反而内敛凝聚，散发出一种破釜沉舟的沉凝之光。
镜琉璃不再言语。她托着虚空镜的左手五指猛地张开，镜面光华大盛！原本只是防御的光幕瞬间变得极具侵略性，无数银色符文如同活物般蔓延而出，竟反向缠绕上魔龙喷吐的无妄渊火，如同冰霜锁链，暂时禁锢住那毁灭性的墨黑火焰！
同时，她覆着水晶面甲的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点纯粹到极致、仿佛能冻结时空的银芒，朝着下方墨色死海深处，那道微弱的湛蓝魂光，隔空一点！
“引魂！”
嗡！
深海中，缠绕着敖烬残魂的怨念锁链骤然绷紧，发出刺耳的哀鸣！但那点湛蓝的魂光却猛地一颤，一股纯净、浩大、带着不屈与守护意志的龙魂本源之力，被强行从重重怨念中剥离出一缕，如同逆流而上的光箭，穿透粘稠的墨色海水，无视空间的阻隔，瞬间没入陆昭明灼烧的脊骨！
“呃啊——！”
陆昭明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玄骨仿佛被投入熔炉！敖烬残存的、最本源的守护龙息与他自身的九曜玄骨之力轰然碰撞！这不是融合，是毁灭性的冲突！是冰与火的极致对撞！他的身体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银色的血液从裂痕中渗出，又在体表玄骨银焰的高温下蒸发成血雾！
几乎在同一刹那，魔龙眼眶中那点暗红的“饵”之火焰，因敖烬本源龙息的被强行抽取而彻底狂暴！它感受到了“坐标”对“饵”的激烈反抗！暗红火焰猛地膨胀，瞬间挣脱了虚空镜符文的束缚，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只有手臂粗细的暗红火线，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如同宿命的锁链，直射陆昭明眉心！目标正是那异常躁动的九曜玄骨核心！
“就是现在！”镜琉璃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陆昭明濒临崩溃的识海！
陆昭明银瞳怒睁！左眼深处，那刚刚吞噬了星陨深渊狂暴能量和一丝灭法之力的黑洞，在意志的疯狂催动下，不再吞噬，而是……向内！坍缩！
坍缩！凝聚！将黑洞的力量、星陨的能量、灭法的侵蚀、玄骨的银焰、敖烬的龙息、以及那直射而来的“饵”之火线……所有狂暴冲突、相互湮灭的毁灭性能量，全部强行压缩！以他的左眼为熔炉！以他的意志为锤砧！
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淹没了陆昭明所有的感官！左眼仿佛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贯穿，又被投入了恒星的核心！视野彻底被纯粹的白炽光芒和毁灭的乱流充斥！他感觉自己的头颅、自己的灵魂，都在下一秒就要彻底炸开！
“给我……燃！！！”
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咆哮，压过了魔龙的嘶吼，压过了空间的哀鸣！
噗！
陆昭明的左眼，那旋转着黑洞的银瞳，在压缩到极限的刹那——爆裂了！
没有血肉横飞，只有一点纯粹到极致、深邃到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自他空洞的左眼眶中诞生。
紧接着，一点火星，在那绝对的“黑”中心，悄然闪现。
那火星，非赤，非金，非银。
它是渊之色，墨黑如永夜，核心却跃动着焚尽万古的暗红。它出现的瞬间，一股比魔龙喷吐的无妄渊火更加纯粹、更加古老、更加绝望、却也更加……桀骜不驯的焚世气息，骤然降临！
陆昭明的无妄渊火！
这缕细小的墨黑火焰，自他空洞的眼眶中幽幽燃起，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然而，当它轻轻摇曳，周围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无声地熔解、塌陷，形成一圈圈不断扩散的黑色涟漪。下方翻腾的墨色死海，在这缕火焰气息的笼罩下，瞬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那些游弋的恐怖阴影，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虫豸，僵直不动，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让它们连颤抖都无法做到。
魔龙眼眶中那点暗红的“饵”之火焰，第一次剧烈地、恐惧地跳动起来，仿佛遇到了真正的天敌！
陆昭明缓缓抬起头，仅存的右眼，瞳孔已化为纯粹的银色火焰。他无视了左眼眶中流淌下的、混合着银与黑的粘稠血泪，右手并指，朝着下方那因恐惧而短暂僵直的魔龙残躯，朝着它眼眶中那点跳动的暗红火焰，轻轻一划。
指尖，缠绕着那缕新生的、墨黑的无妄渊火。
“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