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1000块大洋（2/2）
1940年深秋的南京，铅云低垂，总统府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寒冰。委员长握着电报的手微微发颤，羊皮手套下的指节泛着青白，电报纸张在他指缝间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落地窗外，枯黄的梧桐叶被寒风卷着撞在玻璃上，宛如无数张苍白的人脸在叩问。
“这可是一个旅啊！！“委员长突然将电报重重拍在檀木桌上，震得铜制镇纸滑出半尺，“从团长到旅长，短短时日就连跳两级？这简直是...简直是...“他猛地起身，军装下摆扫过桌面，带翻了那盏景德镇青瓷台灯，瓷片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戴雨农垂首伫立在侧，军靴紧紧并拢，帽檐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惊涛。他当然明白这个编制意味着什么——那是八路军多年来在请示公函里反复提及的“正规名分“，是能光明正大申领军械、调拨粮饷的通行证。过去每逢八路军提出编制请求，委员长总是用“战事吃紧，暂缓商议“的套话搪塞，如今却因一个张大彪彻底破了例。
“编制！“委员长突然转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你可知一个旅的编制要牵扯多少部门？军政部的人事调配，后勤部的粮秣供应，还有军需署的军饷划拨...“他踱步到巨幅军事地图前，食指狠狠戳在华北区域，“光是军官任免就要拟定几十份文书，每月新增的军饷开支更是天文数字！“
戴雨农喉结滚动，斟酌着措辞：“委座，此次破格嘉奖是否...“
“不是破格，是不得不为！“委员长猛地转身，军大衣下摆带起一阵冷风，“外面那些游行的民众，举着'八路军缴获联队旗'的标语喊得震天响！若不拿出诚意，民心...“他顿住话语，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声音却愈发冰冷，“况且，给个虚名的编制，总好过让他们继续在暗处坐大。“
窗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口号声，“八路军万岁！“的呐喊穿透雕花窗棂，在办公室里嗡嗡回响。委员长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指尖死死捏着眼镜腿，金属框架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全国报纸即刻发文。“他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算计的寒光，“头版头条全要登载张大彪的事迹，配图就用缴获的联队旗。“他踱步到窗前，望着楼下涌动的人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要让民众知道，国民政府始终支持抗日英雄，更要让国际社会看到我们团结抗战的决心。“
戴雨农刚要应声，却听见委员长突然轻笑一声：“让蒋妍青负责这次采访。“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他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作为委员长的心腹，他太清楚这位留洋归来的蒋家千金在政坛的特殊地位，更明白这个任命背后藏着多少盘根错节的算计。
“是。“戴雨农垂首应命，余光瞥见委员长凝视着窗外的侧脸——那神情似笑非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舆论场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
与此同时，总统府外的朱雀大街已成沸腾的海洋。人群举着用毛笔仓促书写的标语，煤油灯的光晕在宣纸上晕染出朦胧的红，“联队旗缴获属实！“的呼声此起彼伏。其实早在委员长做出决定前，消息就像春日的柳絮般在南京城飘散，但百姓们大多将信将疑。这年头，虚报战功、夸大战果的战报比比皆是，更何况八路军与国府微妙的关系向来讳莫如深。谁也不敢轻易传播未经证实的消息，生怕被扣上“造谣惑众“的罪名，落得个身陷囹圄的下场。
直到关东军的反应，彻底打破了这份疑虑。
华北日军指挥部内，牛皮地图被拍得哗啦作响。筱冢义男扯松了军装领口的铜扣，脖颈青筋暴起，活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当他第三次读完那份求援电报时，终于按捺不住怒火，猛地掀翻了整张大案。青花瓷瓶、作战图、钢笔在地上狼藉一片，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墙上的作战地图。
“两个精锐联队，外加一个装甲中队！“他的咆哮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竟然被土八路打得发求救信号？这简直是帝国陆军的耻辱！“副官小心翼翼地递上热毛巾，却被他一把挥开，毛巾飘落在满地狼藉中。
紧急调遣60联队的命令发出后，指挥部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电台的电流声滋滋作响，参谋们低头核对着行军路线，笔尖在地图上沙沙游走。突然，电报机发出刺耳的长鸣，一份加急电文刺破了沉默。筱冢义男冲过去抢过电报，扫过内容的瞬间，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第四联队...全军覆没？“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八嘎！八嘎牙路！！“他抓起桌上的军刀，刀鞘狠狠砸在地图上的八路军控制区域，木质桌面顿时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痕，“这个张大彪，上次炮兵团的损失根本是他故意示弱！他在藏拙，在扮猪吃老虎！“
副官看着指挥官涨红的脸，喉结动了动却不敢出言劝慰。只见筱冢义男突然起身，军靴重重踩过满地狼藉，在地图前站定。他的目光扫过太行山麓的等高线，像是要将那片区域灼烧出个窟窿：“命令混成第39旅旅团长，即刻来见！“他扯松领带，领口露出狰狞的青筋，“还有，悬赏张大彪的人头——1000块大洋！“
这个数字让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副官默默在心里换算：在1914年的上海，一块大洋能在酒楼点上一桌四冷荤、四热炒的宴席；如今法币贬值严重，但1000大洋仍相当于40万法币，足够买下半条南京路的商铺。如此天价悬赏，不仅是对张大彪的必杀令，更是日军对此次惨败的疯狂报复。
“阁下，如此高额悬赏是否...“一名参谋壮着胆子开口。
“八嘎！“筱冢义男的咆哮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我要整个华北的特工、伪军、甚至土匪都为我所用！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张大彪给我找出来！“他抓起电话听筒，听筒线在空中划出危险的弧度，“给我接通华北派遣军司令部，我要增调三个联队，对八路军根据地进行铁壁合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