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褪色的合影(2/2)
“当时见你奶奶在城隍庙设坛做法,桃木剑一挥,倒真有几分‘九天玄女’的架势。”
他起身从书架取出本线装书,封皮写着《瘟疫防治札记》,牛皮封面上的 “林” 字是奶奶的墨宝,力透纸背。
“我们一个开方抓药,一个画符驱邪,倒把这流溪的病气都赶跑了。”
书页间夹着干枯的艾草,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江河忽然想起雪林寺方丈说的 “茶要三起三落”,此刻突然顿悟。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历经起伏,方能见真章。
“奶奶,所以方丈为什么说我有佛缘?” 江河盯着碗里浮沉的绿豆,喉咙发紧,那些关于重生的困惑与秘密在心底翻涌。
奶奶用茶勺轻轻搅动着茶汤,铜铃随着动作在围裙下轻晃,仿佛在应和远处的蝉鸣:
“大概是因为你手机壳的那个平安符吧。”
她的目光落在江河胸前若隐若现的红绳上,那里挂着个褪色的平安符,边缘的穗子早已磨秃,却是小时候奶奶塞给他的第一件护身符,
“这个护身符是流溪县的城隍独有的手法,当年的流溪县第一代城隍应该也是一名精通佛门道法的修士。净空是认识这个符的。”
“后来瘟疫平定,城隍老爷托梦给我。” 奶奶取出块刻着流水纹的青铜令牌,正面 “护民” 二字赫然醒目,边缘磨损的痕迹诉说着岁月沧桑,
“说我救民有功,愿留我坐镇城隍庙。你爷爷也撕了调令,说‘这城隍庙的香火,比省城的医院更需要人守’。”
她笑着指了指供桌上的观音像,鎏金的衣纹在阳光下闪烁,左手持净瓶,右手结无畏印,
“佛道本就殊途同归,我便在这庙里,成了百姓口中的‘观世音菩萨’。”
刘诗琪突然握住奶奶的手,触感粗糙却温暖,像老树皮包裹着柔软的芯:
“所以奶奶既能画符,又会抄经?”
“龙虎山的符,雪林寺的经,都是为了救人。”
爷爷接过话头,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了拍奶奶手背,两人手上的老年斑交叠在一起,像两枚共生的落叶,
“净空那孩子悟性极高,没几个月就能把《道德经》背得滚瓜烂熟。”
他翻开书架上的《道佛杂记》,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莲花,
“那时我们三人常聚在城隍庙后院,一个问诊,一个说道,一个学经,倒也其乐融融。”
夕阳的余晖漫进堂屋,照亮供桌上的三清茶与莲花灯。
奶奶起身从佛龛后取出个锦盒,掀开盒盖,翡翠佛珠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每颗珠子都雕着细小的佛像;
银镶桃木剑的剑柄处,“济世” 二字被摩挲得发亮,剑鞘上的八卦图隐约可见朱砂的痕迹。
“这佛珠是后来净空回流溪看我时所赠,而木剑是我下山时的法器。”
她将木剑递给江河,铜铃突然清脆作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翅膀扑棱声中,几片槐花瓣轻轻落在剑鞘上,
“如今老啦,这些东西,也该让小辈们见见世面了。”
江河握住剑柄的瞬间,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仿佛握住了奶奶大半生的故事。
他望着奶奶鬓角的白发,那些关于重生的疑问突然变得不再迫切。
或许正如这把木剑,历经风雨却始终镌刻着初心,有些答案,早已藏在日复一日的守护与传承里。
供桌上的烛火轻轻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幅温馨的市井浮世绘,而窗外的槐树,正悄悄将花香酿成岁月的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