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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遗烬(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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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

这个动作很轻,却带着千钧的力道,撞得她心口发疼。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穿过石缝,落在她脸上,像带着钩子,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虽然看不见,可她就是知道,他在看她,用那双左眼,那只还残留着清明的眼睛。

“把玉佩碎片给我。”他突然说。

苏青犹豫了一下,从掌心抠出那半块碎片,塞进他手里。碎片刚离开她的掌心,她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石缝里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过了一会儿,那只手又伸了出来,掌心里躺着那半块碎片,碎片的边缘,多了个小小的刻痕,像个简化的箭头,指向左边。

“顺着山涧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箭头指的方向有个木屋,是我以前住的地方……里面有水和干粮……等我。”

苏青看着那个箭头。

刻痕很深,是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边缘处还沾着点暗红的血。他在这么难受的时候,还在替她规划好去路,还在怕她迷路,怕她挨饿。

“陈默。”她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我等你。多久都等。”

那只手没再动。

只是抓着她的衣角,像个无声的承诺。苏青能听见石缝里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他大概是累极了,睡着了。也好,睡着了,就不用再忍受痛苦了。

她轻轻抽回自己的衣角,动作慢得像怕惊扰了他的梦。

站起身时,她最后看了一眼石缝,那里又恢复了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那只手还留在外面,保持着伸出来的姿势,像在黑暗里,为她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光明。

转身,朝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光走去。

脚步很稳,一步一步,踩在白骨上的声音不再让她心慌。她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找老木,拿锁阳草的种子,去木屋等他。

这一次,换她来等。

走出石室的瞬间,清晨的阳光刚好越过洞口的藤蔓,落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像小时候爹背她回家时,晒过太阳的后背。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黑暗。

陈默还在里面,爹在池底的暗门后,尸蛊王的余孽或许还没清除,茧房的秘密还藏在蓝光里。

但她不怕了。

掌心的温度还在,那是他指尖留下的印记;石缝里的呼吸还在,那是他活着的证明;爹的身影还在,那是她必须找到的归宿。

哀牢山的雾气开始散了。

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淌过山林,把树叶上的雨珠照得发亮,像撒了一地的碎钻。苏青顺着山涧往下走,涧水潺潺,带着清晨的凉意,映着她的影子,形单影只,却异常坚定。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她在山涧的拐角处,看见了陈默说的木屋。

很旧的木屋,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有些歪斜,门是用几块木板拼的,门轴处缠着圈铁丝,大概是怕夜里有野兽闯进来。屋前有块小小的菜地,菜地里的土是新翻的,还留着锄头划过的痕迹,像不久前还有人打理过。

是他住过的地方。

苏青推开木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声响,像在欢迎久违的客人。屋里很干净,一张木板床,一张木桌,两条长凳,墙角堆着些干柴,灶台上的铁锅还冒着点热气,像刚有人煮过东西。

他昨晚在这里待过?

苏青走到桌前,看见桌上放着个粗瓷碗,碗里还有小半碗没喝完的药,药渣沉在碗底,散着淡淡的锁阳草的味道。旁边压着张纸,纸上用炭笔写着两个字——“等我”。

字迹苍劲,带着点潦草,像写得很急。

苏青的指尖抚过那两个字,炭粉沾在指腹上,有点硌手。她能想象出他写这两个字时的样子,或许是刚喝完药,或许是刚压制住尸性,或许是望着窗外的月光,想着她在哪里。

她把纸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和那半块玉佩碎片放在一起。

窗外传来鸟叫声,清脆得像风铃。苏青走到窗边,推开木窗,看见屋前的菜地里,种着几株她不认识的植物,叶子是深绿色的,边缘带着锯齿,根茎处泛着淡淡的紫色。

是锁阳草吗?

她想起老木说的,药里掺了锁阳草,能压着他身上的东西。原来他一直在自己种?是怕老木送的药不够,还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正想着,屋后突然传来响动。

很轻,像有人踩断了枯枝。苏青猛地回头,握紧了口袋里的玉佩碎片,碎片的棱角硌着掌心,让她保持清醒。

是陈默吗?他这么快就出来了?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屋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绕过屋角,露出一个人影。

穿着件灰色的粗布褂子,头发花白,背有点驼,手里拄着根新削的木杖,杖头还带着新鲜的树汁——是老木。

他没死。

苏青的心跳放缓了些,但握着碎片的手没松。她记得陈默说,老木知道的比他们多,这个在祠堂里沉默抽烟的老人,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老木也看见了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像早就料到她会在这里。

“你出来了。”他开口,声音比祠堂里沙哑了些,带着刚醒的疲惫。

苏青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审视。她在等他解释,解释祠堂里的话,解释断成两截的拐杖,解释他和这一切的关系。

老木慢慢走过来,在门槛上坐下,木杖靠在腿边,杖头的树汁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让你来找我?”他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苏青点头:“他说你房梁上有锁阳草的种子。”

老木的视线落在她的口袋上,那里鼓鼓囊囊的,装着那半块玉佩碎片。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却又被他压了下去。

“二十年前,你爹也在这里等过。”他突然说,声音飘得很远,像从记忆里捞出来的,“他说,等锁阳草开花,就带你们娘俩走,离开哀牢山,再也不回来。”

苏青的呼吸顿了顿。

爹也在这里待过?那桌上的药碗,菜地里的植物,是不是也有爹的痕迹?

“那他为什么没走?”她追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木拿起木杖,在地上划着圈,圈里的泥土被搅得翻了起来,露出月圆提前了三天,尸蛊王冲破了封印,你娘……为了护你,把你藏进了山洞,自己引开了尸蛊……”

原来娘是这么死的。

不是病死的,是为了护她,被尸蛊王害死的。苏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玉佩碎片的棱角硌得伤口生疼,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

“陈默的娘呢?”她想起红嫁衣女人被揭穿时的样子,“真的陈默娘在哪里?”

老木划圈的动作停了。

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哀牢山,山尖上的雾气还没散尽,像条白色的带子。“死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山里的魂,“生陈默的时候,大出血,没撑过去。你爹把她葬在了山顶的云海下,说那里干净。”

所以红嫁衣女人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她冒充陈默的娘,潜伏在哀牢山,策划了这一切,就是为了利用苏家的血脉,打开茧房,释放里面的尸蛊?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茧房里到底有什么?”苏青追问,这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老木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他站起身,拿起木杖:“种子我给你取来。但你要答应我,种下之后,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再回茧房。”

苏青看着他。

他的眼神很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恳求,不像在说假话。可她不能答应,陈默还在石缝里,爹还在池底的暗门后,她怎么可能不回去?

“我要等他。”她语气坚定,像在对自己承诺。

老木叹了口气,没再劝,转身走进了屋。苏青看着他的背影,看见他的后颈处,有块淡青色的印记,像片叶子,和祠堂里供桌最底层的牌位上的刻痕,有几分相似。

他和苏家,和陈默,到底还有什么更深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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