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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茧房(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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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指尖指向苏青的胸口:“茧房要的是带苏家血脉的活胎,二十年前你娘怀你的时候,就该进去了。”

苏青的心脏像被攥住了。

她想起娘临终前的样子,躺在床上,肚子高高隆起,抓着爹的手,说:“别让小青……进山里……”那时她还不懂,现在终于明白了。

“你爹把你藏起来,找了个假胎替你。”女人的指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可惜啊,假胎没活过满月,你爹就把陈默填进去了。”

苏青的眼前一阵发黑。

难怪陈默说他是活死人,难怪他需要锁阳草压制尸性。原来他不是天生的,是替她受苦的。

“现在你来了,正好。”女人笑得更开心了,嫁衣上的金线在月光下闪了闪,“把你填进去,陈默就能活了,你爹也能出来了,多好。”

玉佩突然“啪”地裂开了。

苏青低头,看见裂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在流血。她的手心被烫出燎泡,疼得她几乎握不住。

红嫁衣女人的眼神骤然变得贪婪,像盯着猎物的毒蛇。“玉佩裂了,茧房的门就快关了——”她突然提速,指尖带着风刮向苏青的喉咙,“乖乖跟我走,别逼我动手!”

苏青猛地侧身,红嫁衣的袖口擦过她的锁骨,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她踉跄着扑向旁边的老槐树,后背撞在树干上,树皮的糙皮刮得皮肉生疼。

玉佩的碎片在掌心发烫,烫得她骨头缝里都像着了火。

“你逃不掉的。”女人的红嫁衣在月光下飘得像团血雾,“二十年前没成的事,今天必须了了。”她的指尖突然变长,指甲泛着青黑,往苏青心口抓来。

苏青攥紧玉佩碎片,碎片的棱角深深嵌进掌心,血珠滴在碎片上,瞬间被吸收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陈默的嘶吼。

声音穿透了山林,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却在靠近时陡然转了调,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红嫁衣女人的动作顿了顿,侧脸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耳朵微微动了动,像在分辨什么。

苏青趁机往山坳跑。

脚下的落叶很厚,踩上去像陷进了棉花堆。她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紧追不舍,红嫁衣拖过灌木丛的“沙沙”声,像条吐着信子的蛇,总在耳边盘旋。

掌心的玉佩碎片突然剧烈发烫。

她抬头,看见前方的山壁上出现了个洞口,洞口被藤蔓遮掩着,藤蔓的缝隙里透出幽幽的蓝光。那是溶洞的入口,也是玉佩指引的终点。

“抓住她!”红嫁衣女人的吼声里带着气急败坏。

苏青钻进藤蔓的瞬间,感觉头发被狠狠拽住。头皮撕裂般的疼,她反手一扬,掌心的玉佩碎片划破了女人的手腕。女人惨叫一声,拽着头发的手松了松,苏青趁机扑进溶洞。

溶洞里的寒气扑面而来。

像突然掉进了冰窖,刚才被烫伤的掌心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她滚在冰凉的石地上,听见身后的藤蔓“哗啦”作响,红嫁衣女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爬起来就往深处跑。

溶洞里很暗,只有岩壁上的荧光苔藓在发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脚下的路很滑,时不时能踢到什么硬物,弯腰一看,是堆堆白骨,指骨上还套着腐朽的银镯子。

是以前被献祭的人?

玉佩碎片的热度越来越高,几乎要把她的掌心烧穿。她能感觉到一股力量在牵引着她,往溶洞最深处走,那里的蓝光越来越亮,像有片湖泊在发光。

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个巨大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个圆形的池子,池子里灌满了粘稠的液体,液体泛着蓝幽幽的光,像融化的星辰。池子周围立着十二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缠着铁链,铁链的末端没入池底,偶尔能看见水面下有黑影闪过。

这就是茧房。

苏青的呼吸顿住了。

池边的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是用指甲刻的,有些字被岁月磨平了,有些还很清晰,她认出了几个——“锁阳草”“月圆”“换命”。

最显眼的是石壁中央的三个字,刻得极深,笔画里嵌着暗红的痕迹,像凝固的血:“活下去”。

是爹的字迹。

她小时候练过爹写的字,这笔锋里的倔强,她绝不会认错。

“找到你了。”

红嫁衣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回音,在石室里荡开。苏青猛地回头,看见女人站在石室门口,红嫁衣在蓝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铁链。

“你爹就在池子里。”女人晃了晃铁链,铁链撞击的声音在石室里格外刺耳,“他用自己的命,把陈默的尸性锁了二十年。现在月圆了,该换你了。”

苏青的视线落在池子里。

液体表面突然泛起涟漪,一个黑影从池底浮了上来。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他穿着件蓝色的粗布褂子,褂子的袖口磨出了毛边——是爹常穿的那件。

“爹!”她往前跑了两步。

黑影的手突然伸出水面,抓住了池边的岩石。那只手枯瘦如柴,指节突出,手背上有块月牙形的疤痕,在蓝光下清晰可见。

真的是爹。

苏青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小青,别过来。”爹的声音从池子里传来,嘶哑得像被水泡透的木头,“她在骗你,茧房要的是……”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的身体往下沉了沉,液体没过了他的肩膀,只有那只手还死死抓着岩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红嫁衣女人突然甩出铁链。

铁链像条活蛇,缠向苏青的脚踝。苏青侧身躲开,铁链“当啷”一声砸在石柱上,火星溅在荧光苔藓上,苔藓的光芒暗了暗。

“你以为躲得掉?”女人笑了,笑声在石室里盘旋,“从你踏进哀牢山的那天起,就注定要进茧房。”她的指尖指向池子,“你看,陈默也来了。”

苏青猛地回头。

石室的另一扇门被撞开了,陈默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的衣服被撕碎了,身上布满了抓痕,血顺着伤口往下淌,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把岩石蚀出一个个小坑。

他的右眼彻底变成了黑色,瞳孔里没有任何神采,像口深不见底的井。左眼却还亮着,死死盯着苏青,里面翻涌着痛苦和挣扎。

“锁阳草……失效了……”他咬着牙,声音里带着野兽般的低吼,“别靠近我……”

他的身体在抽搐,皮肤下的蠕动越来越剧烈,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胸口破出来。他猛地按住自己的胸口,指甲深深陷进皮肉里,血顺着指缝往下流,滴在地上,汇成一小滩。

红嫁衣女人突然甩出另一条铁链。

铁链缠住了陈默的腰,把他往池子的方向拉。陈默嘶吼着挣扎,手脚并用地抓着岩石,指甲在石面上划出深深的痕迹,火星四溅。

“他快变成真正的活死人了。”女人拽着铁链,笑容残忍,“把他扔进茧房,就能暂时压住他体内的尸气。但要想彻底解了他的咒,还得靠你——苏家的血脉,是最好的药引。”

苏青看着陈默。

他的左眼还在望着她,那里面有她熟悉的影子,有溶洞里擦过手腕的温度,有岔路口推开她时的决绝。他在求她,求她别管他。

可她怎么能不管?

爹在池子里受苦,陈默替她当了二十年活死人,现在轮到她了。

她捡起地上的一块尖石,紧紧攥在手里。尖石的棱角硌着掌心的伤口,疼得很清醒。

“我进去。”苏青的声音很稳,像一潭深水,“放了他。”

红嫁衣女人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欢了:“果然是苏家的种,和你娘一样蠢。”她拽了拽铁链,把陈默往旁边拉了拉,“过来,踏进池子,他就能解脱了。”

苏青一步步走向池子。

蓝光把她的影子投在池面上,和池底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她能闻到池子里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腥味,像血,又像某种植物的汁液。

陈默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断了铁链,疯了似的扑向苏青。他的指甲已经变得又长又尖,眼白彻底变成了黑色,看起来像头失控的野兽。

“别碰她!”池子里的爹也在嘶吼,身体用力往上挣,液体没过了他的脖子,“让她走!”

苏青站在原地没动。

她看着陈默扑过来,看着他的利爪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看着他左眼深处那最后一点清明,在疯狂中挣扎。

就在他的指尖要触到她脸颊的瞬间,他突然停住了。

利爪悬在半空,离她的皮肤只有寸许。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像是有两个灵魂在他体内撕扯。

“苏青……”他艰难地吐出她的名字,声音破碎不堪。

苏青抬手,轻轻覆上他的脸颊。

他的皮肤滚烫,像烧红的烙铁。但她能感觉到,在那滚烫之下,有一丝微弱的颤抖,是属于陈默的,不是活死人的。

“我不怪你。”她的指尖擦过他的左眼,那里还残留着她的影子,“等我出来,我们去看山顶的云海。”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的瞳孔里,黑色在退去,一点点露出原本的浅褐色。他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不舍,像个即将失去珍宝的孩子。

红嫁衣女人见状,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朝苏青的后背刺去:“别磨蹭了!”

陈默猛地转身,用后背挡住了匕首。

匕首没入他的肩胛骨,刀刃上淬着的黑色液体迅速蔓延开来,像墨汁滴进了清水里。他闷哼一声,反手抓住女人的手腕,用力一拧,匕首“当啷”落地。

“滚!”他吼出声时,嘴角溢出了黑血。

红嫁衣女人被他甩得撞在石柱上,她爬起来时,脸色铁青,眼神怨毒地盯着陈默:“你敢拦我?你忘了是谁把你从尸堆里捡回来的?是谁每月给你送锁阳草的?”

陈默没理她。

他一步步走向苏青,每走一步,脚下就留下一个黑色的血印。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泛着青黑,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清明,像雨后的天空。

“我跟你一起进去。”他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血腥味,却异常坚定,“当年你爹把我藏起来,就是怕我替你死。现在,我不能让他的心血白费。”

苏青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很紧。

“茧房只能进一个人。”她看着他肩胛骨上的匕首,黑色的血已经染透了他的衣襟,“你进去也是死。”

“那我就陪你死。”陈默笑了笑,笑得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二十年前欠你的,今天一并还了。”

池子里突然掀起一阵巨浪。

爹的身体浮了上来,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红嫁衣女人,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苏青仔细听,才听清那几个字——“她不是……陈默娘……”

红嫁衣女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陶罐,拔开罐口,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弥漫开来。罐子里爬满了白色的虫子,和之前穿蓑衣的人腐烂后露出的蛆虫一模一样。

“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一起进茧房!”她把陶罐往池子里扔去,“让尸蛊啃食你们的血肉,看看谁还能活着出来!”

陶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眼看就要掉进池子里。

陈默突然抱起苏青,转身往旁边扑去。陶罐“啪”地摔在地上,虫子们涌了出来,像条白色的河流,往他们爬来。

红嫁衣女人趁机扑向苏青,想把她推进池子。

陈默侧身挡住她,两人扭打在一起。他的肩胛骨还插着匕首,动作越来越慢,渐渐落了下风。女人的指甲抠进他的伤口,黑色的血液喷溅出来,溅在她的红嫁衣上,像开了一朵朵黑色的花。

“苏青!走!”陈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女人往池子的方向推去。

女人尖叫着往后倒,却在摔倒的瞬间,抓住了苏青的脚踝。苏青失去平衡,朝着池子扑去,眼看就要掉进那片蓝幽幽的液体里。

千钧一发之际,她看见池子里的爹猛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爹的手很凉,像冰。

红嫁衣女人也被带着,半个身子探进了池子里。她的红嫁衣被液体浸透,迅速变得乌黑,她尖叫着,身体在液体里挣扎,皮肤像被腐蚀般冒出白烟。

“她是……尸蛊王……”爹的声音断断续续,“二十年前……是她……害死了你娘……”

苏青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原来她不是陈默的娘,她是害死娘的凶手!是她把爹推进茧房,是她让陈默当了二十年活死人,是她一直在策划这场献祭!

红嫁衣女人的脸在液体里扭曲变形,她的身体在融化,露出抓向苏青的脸,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陈默扑过来,抓住了女人的骨架,用力往池子里按。

“小青,放手!”爹的手在发抖,他的身体在液体里越沉越深,“爹替你挡着,你快跑!记住,别回头!”

苏青看着爹的手一点点松开,看着陈默和女人的骨架一起往池底沉去,看着池子里的液体渐渐恢复平静,只剩下那片蓝幽幽的光,像从未有过波澜。

她的手心空荡荡的。

爹的手没了,陈默的手也没了。

只有掌心的玉佩碎片,还在隐隐发烫,像在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溶洞外传来了鸡鸣声。

天快亮了。

苏青站在池边,看着池子里自己的倒影,倒影里,她的眼睛里映着那片蓝光,像淬了毒的星辰。

她没有跑。

她缓缓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有苏家的血脉在流动,有爹的嘱托,有陈默的决绝,还有……一丝正在苏醒的、陌生的悸动。

茧房的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了。

蓝光渐渐暗了下去,只剩下池底偶尔闪过的一丝微光,像谁的眼睛,在黑暗里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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