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太行，八陉（2/2）
马车上的桐油桶随着颠簸发出沉闷的声响，百十个士卒蹲在车辕两侧，动作娴熟地将浸透油脂的麻布缠上松枝。
有人不慎将火把凑近桐油桶，顿时窜起半人高的火苗，惊得周围人齐声咒骂。
“都他妈当心点！”
伍长踹了那士卒一脚，自己也加快速度，将刚点燃的火把狠狠插进路边石缝。
火焰在枯枝间跳跃，照亮山道旁嶙峋的怪石。
远处传来梆子声，更夫敲打的节奏越来越急，与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交织成紧张的韵律。
文象望着前方逐渐连成火龙的山道，忽然想起临行前魏正的叮嘱：“前行八里，便折返回去，要让轵关及轵县守军以为我们倾巢而出，准备攻打轵关。”
他抹了把脸上的烟灰，转头又催促道：“把火把绑高点！树梢上也挂些！
还有，敲鼓的，可以敲敲了！”
轵关城楼上，守将刀柄被攥得吱呀作响。
望着山道上绵延不绝的火把长龙，他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城头的风掠过他未卸的战甲，掀起一片寒意。
“这可是白袍军啊！”
“名匠大师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是啊，纵横四海，为天下骁锐的虎豹骑都全军覆没了！”
“曹纂可是号称宗室第一悍将，力大无穷，听闻死无葬身之地！”
“都他妈的别括噪了！所有弩手就位！
把弓箭，圆木，油都抬过来！”
守将他扯着嗓子下令，但声音却有些发颤。
几名新兵哆哆嗦嗦地抬起床弩，箭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将军，要不要派人探探虚实？”偏将凑过来，目光紧盯着山道上火光。
“探什么探！
能守住此关，便是某等莫大的功勋！”
......
夜幕如浓稠的墨汁泼洒在太行山间，真正的白袍军如鬼魅般沿着隐秘山道向南潜行。
山风裹挟着松针掠过，将士卒们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揉碎在簌簌的枝叶间。
“小心！“
魏正突然抬手示意队伍停下，靴底碾过松动的碎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身后的郭修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前蹄悬在断崖边缘。
借着微弱的天光，能看见山道左侧是沟壑，右侧岩壁上藤蔓垂落如张牙舞爪的巨蟒。
“贴着岩壁走。”
魏正压低声音，左右观察着地势。
队伍中传来甲胄轻微的碰撞声，有人不慎踢落石块，骨碌碌滚下山崖的声响让所有人屏住呼吸。
黑暗中，士卒们摸索着将麻绳系在腰间，彼此串联成蜿蜒的长蛇，还要牵着马匹。
当然，最麻烦的还是那些车队。
不过想着车队的女人到了汉中就要分给大家，也没人舍得抛弃。
毕竟汉中还是很缺女人的。
队伍行至一处隘口，魏正又停住脚步。
月光从云层缝隙间漏下，照亮他紧锁的眉头。
又在辨别着方向。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旁边刚抓的本地向导忍不住催促道。
魏正冷哼一声，忽地回身一个眼神。
郭修点头，拉过来一个妇人，当即砍了对方的脑袋，鲜血喷出。
“三丫！”
那向导圆瞪着双眼，声嘶力竭的怒吼，虽然愤怒到了极致，但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因为郭修的刀又架到了他的儿子脖颈上。
“君侯，君侯！”
向导急忙跪倒在地，叩首不已。
魏正面无表情的淡淡道：“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道路，再敢胡乱之路，我再杀一个。
不知道你的儿子女儿够不够杀！
便是你能拿到大魏的奖赏，也要想想这些妻子的怨魂。”
“君侯，君侯，小人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
向导痛哭流涕。
他不明白，这里山沟如林，魏正如何知道他带的路不对的。
但是此刻，却也不敢再有其他的想法。
之所以知道向导故意带错路，无他，魏正前世走过这条路。
虽然后世这里都是公路，但地形没有太大的变化。
如果按照后世的路线走，从卫河村出发，先是上连固线，在虎岭村村委会附近转到黄河大道，再走数里，在小寨村和山神庙庄上张苏线......
从吴岭南拐入另外一条路，时间久远，魏正已经记不清楚什么名字了。
然后一阐正南，过小千步岭，西黑叶庄，黑叶庄......到石缝泉改向东，进入渠马线，再沿着渠马线一路向南走三四十里，就来到了黄河边。
在后世的话，在济源黄河湿地附近。
......
日上三竿，秋阳斜照在轵县城头的夯土墙上。
蒋济推开帐帘，昨夜宿醉的头痛被山风一吹，反倒让他愈发清醒。
他抬手拍了拍腰间的青铜酒囊，发出沉闷的声响。
“传令下去，”蒋济望着正在整队的骑卒，鎏金护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全军拔营，向轵关方向推进！”
号角声撕破晨雾，五千骑兵的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当酒囊的软木塞“啵“地弹开时，蒋济忽然顿住动作。
山风卷着松涛掠过营帐，本该喧闹的战场上却静得诡异。
他皱起眉头，将酒囊凑近鼻尖轻嗅，陈酿的香气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按说魏正现在该进攻了吧，怎么没有厮杀之声？”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自问。
副将道：“将军，轵关还在数十里外，山林遮挡，如何能听到？”
话音未落，蒋济已经把酒囊系回腰间，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不对劲，不对劲。”
他眯起眼睛，望着东方翻涌的云层，“我辰时的时候还隐隐听到战鼓声，现在为何一点都没？”
正在此时，马蹄声由远及近。
斥候滚鞍下马：“报！魏正营寨已成废墟，余火未熄，大军去向不明！”
蒋济的瞳孔骤然收缩，快步返回帐中，袍袖扫过案几上的舆图，“哗啦”一声将竹简全部掀翻。
“继续探！沿途山道......”
话未说完，又一名斥候疾驰而来：“山道沿途发现大量燃尽的火把！”
曹肇正好赶到，闻言望着舆图上蜿蜒的红线，脱口而出：“定是为了照亮山道。”
蒋济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年轻将领闷哼一声。
“蒋公！”
“呃！”
蒋济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来，“魏正这狗贼！
他根本没去轵关！那些火把......是为了让我们误以为他要强攻！”
曹肇脸色瞬间煞白：“那他......去哪里呢？太行八陉的第二陉，太行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