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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门中秋宴·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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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洛衡转腕一擡软剑,将那玉盏端置在了剑身上,而后托着玉盏走了几招刁钻的剑式,蓦地压腕剑尖指地,玉盏直直地沿着剑身向下滑去,在玉盏落向地面的那一刹,穆洛衡倏地剑尖一挑,挑着杯腔挽了道破风剑花后扬手一甩,玉盏打着旋地撞到了一个钮钟上应声而裂。

峨峨洋洋的乐曲声中遽然插进一声不和谐的音律,贺琅应着玉盏破碎的声音踩着那旋律之外的令调一掌拍在桌子上整个人一跃而起,抽出腰际的平安扣化细带为鞭迎上了穆洛衡的软剑。

贺琅猝然插进剑舞中并未打乱鼓令的节奏,他手中的细带配合着穆洛衡的剑势,在那起承转合的招式中,融会贯通对方的身法特点,收敛了一贯的锋芒,刚柔并济地将那平安扣出锋成刃,与穆洛衡武起了双人剑舞!

穆洛衡也没想到贺琅会真的跳出来接他的剑,并且全然承着他的剑意跟着他的剑法走,丝毫没有打乱他的剑式,贺琅惊人的洞察力和模仿力让他不禁有些胆寒,这是他这么些年第一次惊叹一个人的能力,而如果是这样,他根本就没机会在这场较量中探清对方的底细。

这场剑舞由独舞变成了双人共舞,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在大厅中央纷乱影绰却又不失灵韵,众人的目光追随着那两道身影,连喝彩声都小了许多,生怕打扰了他们似的。

想来剑舞毕竟不是打架,这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动起武来一个比一个优雅,优雅之中婉若游龙,优雅之外寒芒闪烁。

柔软至极的细带缠绵着软剑避其锋芒,在那吹毛断发的剑气里挥洒自如,红影绰绰,穆洛衡的剑法随着鼓令的起伏跌宕愈发变幻莫测。

贺琅眉目一沉,敏锐地察觉到:他在发难。

穆洛衡不着痕迹地改变了剑法走势,招式仍是层层递进,剑意却已经大相径庭,软剑刃薄锋利,风刃直掀而出。

这是一道弯月般的无形风刃,风刃里的杀伐气半放半敛,恰到好处地控制在一尺见方内,方圆之外风过无痕,方圆之内却锋芒毕露,排山倒海般向贺琅呼去!

武功高强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一剑式不是走走样子,那两人周身暗涌的内力波动仿佛能碰撞出火花,但又都十分默契地压着内力不外流,故而大家也不知道风暴中心的二人到底有着怎样惊心动魄的角逐。

“拔剑吧。”穆洛衡轻声道。

贺琅疏朗的眉目愈发忧郁,不知是不是酒喝得多了,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在沸腾,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充斥在他的心胸间,让他叛逆地不想反击这一剑,而是继续顺着对方的剑意来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当然没那么严重,也没那么夸张,招架不住大不了头破血流,男子汉大丈夫也不是丢不起这个脸。

贺琅在那剑意中窥得一线光明,他承着逼迫而来的剑气踩着“浮云掠”连连向后退去,平展着双臂而后猛地沉身后仰,旋即滑着步子半旋而起,平安扣如长鞭一般凌空甩出直直地与那道剑气短兵相接,随后一声清脆的绷断声响彻大厅,平安扣应声而断,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贺琅依着惯性一个空翻退到了三丈以外,在他稳身后“嘣”的一声右腕上的护腕系带断开,玄色护腕“啪”地掉落在地。

穆洛衡一气呵成地将剩下的剑式招招到位地走完了,随着鼓令的歇落,编钟的余韵尚在大厅里徜徉绕梁,软剑银亮的剑尖挑着零落的音律一声清鸣归于腰间鞘。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大厅里瞬间掌声雷鸣,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贺琅不矜不伐地对着穆洛衡抱拳一礼,温恭道:“穆兄好剑法,贺某甘拜下风。”

谁输谁赢实际上并没有定论,这场点到为止的比武让两个人都对彼此有了新的认识,而场外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二人的武功都不容小觑。

一曲荡气回肠的《气吞山河》在经久不息的掌声里走完了最后一个律令,而中秋晚宴的好戏才刚刚开场。

穆洛衡目光复杂地看着贺琅,眼神里不掩探究,他勾唇一笑,回以一礼,道:“贺兄谦虚了,《气吞山河》第一次双人共舞,贺兄配合的好,让这剑法更为形神具体了,我也颇有所感——好了,不多说了,贺兄快入座吧。”

两人相继回到了桌前,乐师重又奏起了轻缓的乐曲,舞女飘飘然地回到了大厅中央。

裘若渊隔着几个座,见缝插针地对穆洛衡道:“银涯阁主,你这哪来的这么多编钟啊?这玩意好像只有王府皇宫里才有这么完整的架构吧。”

他说这话时,嘴角挂了三分假笑,目光犀利,那眼尾的伤疤也跟着有些狰狞,连带着语气也十分刻薄。

不过他这话问的,也是很多人想知道的。

事实上,他们当中很多人并没有见过编钟,甚至都不知道编钟是什么,即便见过,估计也就见过那一两个,能见过一组的都算多的了,更别说这一整套了。

穆洛衡依旧是那副神情淡淡的模样,他推开赫连廷秋蠢蠢欲动要给他斟酒的手,看向裘若渊道:“裘门主对编钟很了解?”

贺琅实在戴不上那只断了系带的护腕,干脆就把它搁在了桌边,顺便把另一只也扒拉了下来,袖口的金色丝线勾勒成云,滢滢而绕。贺琅一边理着袖口,一边把目光投向了裘若渊。

裘若渊哈哈一笑,说道:“了解谈不上,多年前有幸见过一回,略知一二罢了。编钟这种青铜乐器,坊间并不常见。”

穆洛衡瞥了一眼非常没有眼力见的赫连廷秋,赫连廷秋被穆洛衡警告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酒都醒了一半了,悻悻地拎着酒壶退到了一旁,被尉迟溱看戏的脚拌了一个踉跄,险些栽了个跟头。

赫连廷秋:“……”

穆洛衡道:“这些编钟都是我这些年游历江湖收寻来的,我很喜欢编钟的厚重感,它的每一个音律既庄严又神圣,就好像神佛的低喃,能唤醒一个人心底最深处的……”

禁欲。

“什么啊?”尉迟溱接话道。

尉迟洧和边灵珂同时用手肘碰了他一下,赫连廷秋送了他一个勇气可嘉的眼神,尉迟溱一脸莫名其妙。

四座接看着穆洛衡,等着他的下文,穆洛衡唇角扬了扬,说道:“敬畏吧。山河澎湃,九州壮阔,人如蜉蝣,还是要心生敬畏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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