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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岭生杀殿·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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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哭,不要当懦夫……”

“醒了?比我想象的要快。”

一个清冷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又像是从空旷的天穹中遥遥飘至耳际,听着有些不真切。

程莠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不堪,只看到一片混沌,适应了好一会,才逐渐清明。

眼前是一个居高临下的红衣女子,眉目冷艳,青丝绾髻,银钗翠珠嵌入云鬓,美的不可方物。

她有些无力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大殿中,四层的火烛架照得大半个殿堂都亮堂堂的,而她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双腕被岩壁上垂下的铁链紧紧捆住。

程莠擡手扶住昏沉的头,铁链擦过大理石砖面发出喑哑低沉的声音。

“还记得我吗?小阿莠?”

小阿莠……

“小阿莠,我偷偷放你出去,我哥哥不会发现的……”

“小阿莠,你快走,我哥哥不会罚我的……”

“那都是他们大人的事,不关小阿莠的事……”

“……程莠,我哥哥死了,是你害死的!”

“你不得好死!”

……

那遥远的,仿佛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淹没在黑暗过去的记忆,撕扯着撞进脑子里,一声又一声的尖锐控诉,震天怒吼刺透耳膜直击心脏,程莠的呼吸愈发急促,眼前的女子开始同回忆中本该早已支离破碎的身影重合,逐渐清晰成一个眉眼含笑的温婉少女——

代清婉。

“哐!”锟山剑横切进山壁,再拔出来带起一阵碎石青屑,贺琅这个间隙还能挽个剑花,再破风向袁天杰砍去,袁天杰一个踉跄踏进了溪水里,险些被锟山剑削成两截!

“这锟山剑果然厉害!”袁天杰由衷地赞叹道,一式“卷后刃”毫不耽误地向贺琅招呼过去。

“无知。”贺琅淡淡道。

“卷后刃”向来对厚不对薄,所谓“厚”乃重器,方能以力制力,而“薄”乃轻器,这一式对上锟山剑无疑是空刃回响,自讨苦吃。

锟山剑看似笨重,实则剑身薄如蝉翼,光影疾速闪动,贺琅只用了一式“断月残”裹丝轻挑,凌厉的剑风带起一阵雾气,袁天杰的弯刀险些脱手,左臂已皮开肉绽,鲜血在白雾中洒出一道红弧坠入溪流瞬间晕开。

两人刀光剑影虚影晃动,其他人看得眼花缭乱,惊叹之余又急得插不进手,他们的门主明显落了下风。

袁天杰见势不妙,再单打独斗下去必然捞不着好处,转身竟向生杀殿殿顶掠去。

贺琅眸光一闪,足尖轻点,飞跃而上。

其他人见势也纷纷紧随其后,转眼间数十人在殿顶打得不可开交。

程莠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想必是幻香的药劲还没过,她连运功都有些艰难。

“怎么不说话?害怕了?”代清婉抱着手臂俯视着她,满脸的鄙夷与嫌恶。

程莠这才擡起眼望向她,目光冰冷,一字一顿道:“贺琅呢?”

代清婉好笑地看着她,不屑道:“那是谁?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管别人?”

程莠直视着她,那目光似利箭般仿佛能把她洞穿,只擡高音量又重复道:“贺凌云在哪?”

代清婉瞬间怒火中烧,擡脚一脚踹在了程莠的肚子上,这一脚可不轻,代清婉足足提了三层力,程莠只觉腹部剧痛,一阵血气翻涌,鲜血从胸腔涌上了喉咙,直接从口中吐了出来。

代清婉却没收回脚,继续踩着她的肚子,不断发力,看着程莠的脸色愈发苍白,殷红的血液从唇边溢出,她才心满意足地收了脚。

程莠猛地喘了一口气,弓身捂住小腹,不断地抽着冷气,咬着唇把血咽回了肚子里,擡手把唇边的血迹随意一抹,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代清婉冷眼看着她,轻哼一声,道:“那小子,就不用你操心了,自会有人去收拾他,现在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程莠重新靠到岩壁上,这才注意到她腰间的金羽刃已不知去向,不过她现在也不甚在意。面对代清婉无尽的恶意,她反而愈发冷静。

不管贺凌云现在如何,她只有尽快脱身,才能去帮他。

代清婉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模样,她俯身用玉扇挑起程莠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道:“还记得我哥哥是怎么死的吗?”

程莠毫不示弱地回望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连带着眼睛也弯了弯,她道:“当然记得,你哥,是被我爹,一刀,一刀,剜死的。”

代清婉手腕翻转,一把将玉扇抵到程莠的心口上,冷笑道:“是吗?那你记着,这也将会是你的死法。”

程莠淡淡地“哦”了一声,道:“真可惜。”

代清婉阴沉着脸瞪着她,道:“可惜?”

程莠轻轻一笑,道:“我还以为代姐姐会变本加厉地讨回来呢。这么说,代姐姐还是会心疼的吧。”

代清婉闻言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她一把掐住程莠的脖子,把她紧紧按到岩壁上,她的头“咚”地碰撞出一声脆响。

“心疼?刀剜在你身上,千刀万剐都是你活该,你就该鲜血流尽,流成人干,下地狱,不得好死我才痛快!”

代清婉双目猩红,手指的力度越来越大,程莠的喉管几近痉挛,窒息的灼痛强烈地侵蚀着她的每一丝感官,脆弱的脖骨不堪重负,几乎就要“咔嚓”一声错位折断。

可程莠仍旧扯着嘴角笑着,即便那笑容显得有些扭曲,甚至刺激着代清婉不顾一切地加大手上的力度。

突然代清婉猛地一下松开手,拿起玉扇狠狠地抽在程莠的脸上,程莠直接被抽翻在地,白皙的脸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痕,竟还有丝丝鲜血泌出,顺着脸颊往下淌。

程莠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她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鲜血顺着唇角往外涌,那骇人的模样仿佛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

可代清婉一点也找不到复仇的快感——为什么?为什么她一点也不害怕?为什么她不惊慌求饶?为什么她可以那么从容地去死?!凭什么?!

代清婉怒不可遏地道:“你看看你现在狼狈的样子,简直连狗都不如!废物!”

程莠埋着面容,在代清婉看不见的角度,缓缓勾出一个噬血般的笑容——还是这个样子,真是一点也没变。蠢货。

代清婉转身从柱子边捡起一把刀——是程莠的金羽刃,她粗暴地拔出刀,随手把刀鞘扔在一旁,提着刀就像程莠走去。程莠慢吞吞地坐起来,靠到岩壁上,几乎整个人都借着这面山壁才不会颓下去。

她仍旧春风和煦地笑着,嗓子灼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每说一句,就像刀锯剌过喉咙一般,一股铁锈的血腥味充斥在喉咙和口腔里,可她还是淡淡道:“我们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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