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2)
“亏你还是个在官场混迹多年之人,做事竟还如此昏聩,你以为你这身官服,是你想脱便能脱的了的?”
老夫人说到此,便有些喘起来,叶邵元见状,连忙起身欲上前查看,被老夫人轻挥手制止住了。
缓了口气,老夫人继续道:“叶家百来年世代忠良,与赵氏一族相辅相成,而今得君上信任,手握大郢重兵,身显名扬,门庭赫奕。表面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内里早已危机四伏……”
“…如今君上借谣言之事来探我叶氏衷心,你不思如何化解,却一心上赶着让人抓错,你真以为君上他还是那少时公子,会容你一世!”
叶邵元重新跪坐回软席,满面愧色:“阿母教训的是,是儿子戆直了。”
老夫人听完,只冷笑一声,并未说话,她端起茶碗轻轻吹着面上的茶叶,片刻之后,一双炯目朝叶锦意扫了过来:“我知你同你阿母一般最有主见,你且说说,这事儿你打算如何应对?”
没有忿然作色,也没有咄咄逼人,听上去和颜悦色的话语却让叶锦意感到一阵莫名的压迫感,
叶锦意轻吐一口浊气,起身来到老夫人对面的跪榻,双膝跪下去,恭敬稽首:“意儿不敢造次,也深知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意儿对那大庆国质子….确实早已……”
“还请祖母成全意儿!”
她说这话时,面色微红,似有羞色,可那双看向老夫人的清丽的明眸里却满是真诚和坦然。
屋里静悄悄,不闻半点声响。
显然,堂上三人都未曾想到,她竟会说出这番话来。
“意儿你…你这是…?”叶邵元有些吃惊,“你之前不是说…和萧南州...这……”他语无伦次,瞠目结舌。
明明那日,意儿不是这样说的呀,如今怎么就突然求他们成全了呢?
叶邵元不解,老夫人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唬住了。
“嗯……这事…..”
“不急……”
“你且先退下,容我与你阿父阿母…再商议一番。”
叶锦意收起心思照做,从慈安堂退了出来。
回西院的路上,田媪几次张口想问一问题,却又都缩了回去,一时主仆三人,谁也没说话。直到回到院里,莲心服侍叶锦意沐浴,田媪见四下无人,这才问出心中疑惑。
“女公子与那公子南州根本不识,怎突然就….”
叶锦意慵懒地靠在浴桶边上,任由莲心帮她洗着头发,热水浸泡至她的胸口,水波随着莲心轻柔的动作微微浮动。她于昏昏欲睡中听得田媪如此疑问,微微笑了起来。
“田媪也觉得我最近有些失心疯了吧?”
田媪:“………”
那不然呢?一会儿毁婚约,一会儿嫁质子的,这搁谁,谁不迷糊!
见田媪一脸茫然,叶锦意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我若说,这是在保命,田媪你信吗?”
“自是不信,对吧!”
连她这个当事人都不愿相信的事,更别说她们这些旁观者了。
没等田媪做出反应,叶锦意便把话给接了过去,“田媪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断腿的公子煊?”
“奴当然记得,可…这与您和公子南州又有什么关系?”
叶锦意听出她的不解,却并未回答,只一个劲地看着田媪笑,直到田媪眼中的迷雾散去,被惊讶所代替,她这才继续补充道:“有房有车有颜,无父无母无贷,这交易,咱不亏!”
“但女公子不是跟将军保证过,与那萧南州绝无可能,这突然转变,就不怕将军他起疑吗?”一想到刚在慈安堂时将军的反应,田媪的脑门就一直突突直跳,偏自家女公子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就那么漫不经心的地回了她一句:“保命可比言而无信要紧的多。”
是,保命是要紧,没了命,任将军怎么怪罪也怪罪不到实处。
“可…他是质子,这身份怕是有些…….”
“尴尬吗?”
“不,一点也不尴尬,对别人来说是尴尬,可对我叶锦意来说却恰到好处的好!”
叶锦意在说这些话时,眉眼里始终带着笑,那笑不达眼底,看的人心里有些发毛,田媪收回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心下对叶锦意的这个计谋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感。
“那女公子为何如此笃定,老夫人她最后会同意将您许给那大庆国质子,难道她真就………”
听得田媪这么一问,叶锦意顺势换了个姿势,她慵懒地将双手搭在浴桶边上,缓缓坐直了身子。
“并非祖母不疼我,只是在她的心中,我的幸福与叶氏满门荣耀比起来,自是微不足道。”
用一人幸福换全族享誉,如此划算的买卖,叶家老夫人她不可能不做。
与其最后被迫同意,闹得面上不虞,倒不如乘次机会提前卖给老夫人一个人情。既全了她顾全大局的好名声,也除了叶锦意的后顾之忧。
“可是,将军他定不忍心让女公子受如此委屈,若将军执意去寻君上,那女公子之前的努力不白白浪费了吗?”
田媪的声音贴耳边传来,叶锦意一顿,睁开了微眯的双眼。她擡头看向田媪,见其神色担忧,一脸忧虑,沉思片刻后,她不紧不慢地回道:“阿父最重孝道,只要祖母那边拍定此事,阿父最后不得不从。”
田媪听后出神,“但愿事情如女公子所愿……”
她默默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香膏轻柔地打在叶锦意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夫人在时,最疼的便是女公子,若她泉下有知,女公子为保全叶氏不惜屈尊嫁与他国质子,当该有多心疼呀!”
田媪一想到她那早逝的夫人,就忍不住红了眼。
叶锦意见她伤感,伸出两只雪白手臂抱住了她,小脸靠在她温暖柔软的胸前,闭上眼哼哼唧唧地撒起娇来:“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那叶氏,要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田媪,阿母她…会理解我的。”
叶锦意声音细软,如暖暖烛光般温拂着田媪的心。
窗外明月当空,夜色如画,轻柔的秋风吹过树梢,留下银碎般光芒。
同一片月色下,曲阳城的牢房内,萧南州一身囚衣,坐于案前。
他对侍卫鸿飞刚带回的消息感到有些震惊。
“你确定这谣言是从叶府传出?”
躲在暗处的鸿飞自不敢隐瞒,于是便将这几日暗影调查的来龙去脉尽数汇报了一遍,“属下不知叶府那位女公子究竟是何目的,但这谣言确实是从其近侍口中传出。”
萧南州闻之,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情绪,他右手拇指来回摩挲着左手虎口处的疤痕,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叶锦意在墨宝斋前高高扬起的那张脸,恣意,霸道且张牙舞爪……
“自古…谣言起于谋者。”
“这叶家嫡女....倒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