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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尽(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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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很痛。

沈时安是曾经惊鸿一瞥的妹妹,沈凌却真正让他痛,让他不知不觉生出另一种心思。

他想看到沈凌笑,想看到沈凌身上隔着的那层霜退去,想让沈凌余生平安喜乐。

这从未有过的心思让他拿不住自己是怎么了,他只能靠着本能贴着沈凌,上赶着对她好,也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从中找出这份心思的根源。

到万都后,他借着宏元帝住进宫中,虽日日到人面前乱晃,时常避着人送药,却也没想过真的要做什么。毕竟那时他是外臣,沈凌还是良媛。

左右日子还长,他既已留在万都,便有时间等下去,等到自己看清那份心思,看清心疼的原因。

那日行至崇明门,听到陈淮和内侍说宏元帝提及赐婚一事,他懵了一瞬,随后心底猛地慌乱起来。

他后知后觉想起,他的确有时间等,可他把握不了外人,把握不了一切不确定的因素,更把握不了沈凌。

想到这事,他转头便跑,迎着一路风雪吹入心中,浸骨的寒凉叫他冷静了些许,终于从慌乱之中找出了别的情绪。

他似乎有些嫉妒陈淮。

沈凌在宫中六年,从青葱豆蔻到桃李年华,他从未参与其中,陈淮却一路见证,甚至会被宏元帝将两人放在一处,说什么赐婚不赐婚的话。

他知道沈家势大,宏元帝不会轻易赐婚,可他还是嫉妒。

他不合时宜的想起从前丰安说的话。

时时刻刻想,不自觉惦记、心疼一个人,是在乎。想要独占,因其心怀顾忌徘徊不定,因其暗生嫉妒心里忍不住酸,是喜欢。

他喜欢沈凌。

明白之余,他心里欢喜,更有些怕——他不知道沈凌的心意。

于是他莽撞着跑到沈凌跟前,看到她艰难行路,头一遭在宫内没有避嫌,把人抱回了蓬莱殿。

偷偷怕了一路,直到听到沈凌没有犹豫地说她不喜欢陈淮,段风辞的心才真正落下。

还好,她不喜欢陈淮。

还好,他没有来迟。

翌日,沈凌正身出宫不再是后妃,他也没了顾忌,不必担心是否会给沈凌带来流言蜚语。

他终于正视自己心意,也做好了受挫的准备,却没想到上天待他还是仁慈。

元夜那次,仍旧是风雪起,仍旧是假山旁,沈凌拽着他吻上他唇角,同他说喜欢,同他谈以后,他高兴极了。

他不要结果,也不要任何其他东西,他要沈凌的心,要这个人。

只要沈凌愿意,不需要她迈出一步,他便会坚定不移地朝着沈凌走去。

之后的那几月,是他那一年里最幸福的日子。

西南骤变时,段风辞其实心里很没底。

一边是伤重的沈凌,一边是父母之仇与等他归去的段风玉,还有整个西南的安稳,他站在两条道前面,被两方撕扯着折磨着,恨不能分出另一个自己,可他不得不选。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沙场刀剑无眼,他并不能保证这中间不会出任何意外,所以他写下那封遗书,作为意外之时他对沈凌的告别,然后狠心离去。

再至复州,见到段风玉时她还有些呆傻,什么话都不说,见了他也一动不动。他站在段风玉身前等了许久,段风玉才缓过神,随即哭出了声。

“阿兄你骗我……”

“你说强扭的瓜不甜,母妃为了父王……都不要我了,强扭的瓜明明最甜了。”

段风辞只是将人按在怀中,什么话也没有说。

之后,他送走了段风玉,把所有牵挂留在万都,然后披甲上阵。他曾一遍遍告诉自己,有人还在千里之外等他,他要回去,他必须得回去。

杀了泽布后,回兰反将一军,他带着人自反方向逃出,在满是残沙的荒原走了许久,握着自己的长枪,握着那块碎了的玉佩。

最后,他昏倒在坡下,被绣庄的掌柜捡回了家中。

这掌柜的倒还是熟人,是从前柳府的方昭。

回兰日日派人各处搜查,只为了找到他,是方昭藏住他,还请了大夫,才让他勉强捡回一条命。

只是可惜,双全没他幸运。

再次回到万都时,段风辞只觉得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三个月间天翻地覆,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只是沈凌没事。

可好景不长,孟丘山对他判了死刑。

他悉心照顾沈凌,想像孟丘山说的那样,先熬过冬天,然后一步一步来,不止十年八年,他想要更多。

他相信,也不得不相信,还没到真正无力回天的时候。

一切好转之时,赵玄霜的自尽让他措手不及。

他在沈凌榻边守了数日,不眠不休,等到沈凌睁眼,等到和沈凌一起回家,好似风波已过,可他却始终梗着,总觉着有一道坎迈不过去,长久横在心中。

他知道,他依然记恨赵玄霜。

此后经年岁月流转,悬着的心渐渐落下,段风辞仍旧会担心沈凌的身子,却因着沈凌的态度有了改变,不再那么执着生死。

从前知道丰安的死讯时,他其实心有不解——他不知道丰安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思,选择在知道段兴澜死讯的那时候挥剑自刎,明明他和段风玉还在,明明丰安知道,她是宏元帝对段家唯一的筹码。

这个找不到谜底的疑问埋在他心底,成了另一道迷障,久久没有散去。

数十年后,感受着肩上人渐绝的气息,他却有了答案。

丰安听话那么多年,委屈了自己太多次,也和段兴澜错过太长一段时间,或许到最后,她也想任性一次,只做丰安,不做长公主。

段风辞觉得,自己其实也是个任性的人。

这一日他早有所料,孟丘山走后他就一直在等,担心着忧惧着,最后真的到这一天,他反倒没了那些杂念。

人说百岁长寿是十全十美之意,他也贪求过,可毕竟神佛亦不能事事如意,更何况凡人。

五十半百,已是来之不易的圆满,他别无他求。

至于剩下那五十,他得快点走,凑一凑便是两个人的十全十美。

如今四海清平,于文于武皆是百花齐放,不再是孤木难支的沈段二家,不再是腥风血雨的朝堂上下,这个崭新的大周离了谁都能安稳延续下去。

万象堂的花已经开了满春又越过盛夏,现在已快入秋,庭内花落,月在中天,他也该睡了。

有人还等着他赴约。

他不能再让那人等了。

扣了二十九年的圣旨终于重见天日,虽然他看不到,可也已经足够。至少,在这一生的终点,他还是娶到了自己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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