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长明(2/2)
而那时候,他还是时湛的“亲哥”。
“怕你把厨房炸了,到时候......”
“还要花你的钱重新装修对吧?”时湛不屑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别扭地讲道,“我也有钱,厨房还修不了了?看不起谁呢。”
凌准眸光一闪,发现时湛好像是真的有点儿生气了。
他却不紧不慢地把围裙挂好,慢步走到时湛旁边坐下。小少爷憋着劲儿不去看他,柔软的沙发忽然陷下去一些,时湛反倒往旁边挪了挪。
他挪,凌准也跟着挪。
“到时候,还要带某人去医院看病。”凌准不紧不慢地柔声把话说完,“又烫伤你不说,还要惹我心疼,是不是,时少爷?”
时湛脑电波宛如被什么击中了一瞬间,就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心坎儿里最柔软的地方。就连触感都有些勾人。
但小少爷固执起来没边儿,给了台阶也不肯下:“没办法啊,我就是这么蠢。这点事都做不好,一点儿都不贤惠。”
凌准被他这话逗笑,随即直接吃了时少爷一记犀利的眼刀,怒气冲冲地问他:“你笑什......”
只不过话没说完,就被凌准堵住了嘴。
凌准温热的手护在时湛的后脑勺处,又逐渐延伸至后颈。他偏过头,将吻落在时少爷还滔滔不绝的唇处。
打断时少爷话的吻柔和却短暂,凌准抱着他说:“我好累,宝宝。”
“充会儿电。”
时湛一怔。
在他经过痛苦的治疗后有些断片的记忆中,他记得凌准从来没有主动对他承认过自己累。
而今天这一出,看上去是凌准被自己拆穿,实则时湛自己才是被凌准剖析到片甲不留的那一个。
为什么突然想要做饭,本质上还是时少爷心疼他哥太累,却又不知道怎么表达。
幸运的是,时湛根本不需要表达,关于那人所有的小心思,就全部被轻而易举地一一捕捉到了。
“这么早下班,你累什么?”
“哄不好你,我也不开心。”凌准今天似乎是想把自己前半辈子没说过的话全说个遍,“不开心就会累。”
“哦,这样啊。”时少爷从没见过凌准这样,觉得十分有意思,于是顺着他继续往下说,“那你想想吧,怎么哄好我,怎么你才能开心?”
凌准忽然换了个语气说:“那之前我答应过你的事,你也答应我。”
时湛思绪一时间没转过弯儿来,还在思考凌准到底答应过自己什么。
答应过自己好好吃饭,答应过自己坚决不自毁式工作,好像也答应过自己戒烟。
下一刻,凌准将两张纸质物件递到自己眼前,时湛才恍如隔世的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这是两张飞往法国的机票。
“咱们是夏天认识的,你还记得吗?”凌准说,“但结婚,应该是赶不上夏天了。”
“不过今年的秋天,好像快要比夏天长了。”
时湛眸光微闪,轻轻地接过凌准手里的机票。宛如端详着两个精致的标本,却又细细品味着凌准的话。
“记得。”
他一直都记得,那年夏天,在一片枯燥的蝉鸣下,他和时修宴不小心把羽毛球打进凌家大院儿里的场景。
那也是他经历过的一个最长的夏天,此后的每一年,时间都像是长了腿儿似的,跑的既快又慌张。
“时少爷,你答应吗?”
“这话不是我问你的吗?”时湛笑道,“不过......我说也行。”
“哥,我答应你。”
-
飞往法国的航班隔日上午平安降落在巴黎。
一切安顿好之后,赶在日落之前,他们光明正大的手牵着手,到达了塞纳河边。
塞纳河水澄澈平静,游船安稳的靠在岸边,就像是连同时间,一同被定格在此刻。
青色的天空被染上了淡淡的橙,视觉上,连成群的云朵都变成了渐变色,在埃菲尔铁塔上空飘得悠扬。
“哥。”时湛的目光从四周挪回眼前人的脸上,“你觉不觉得,秋天其实也很美?”
凌准却反问他:“那你最喜欢哪个季节?”
时湛凝望着水光接天处逐渐褪去的橙红色,摇了摇头。
“都不能算是喜欢。”时湛说,“我最喜欢的,是六岁那年的夏天,和二十四岁这年的秋天。”
因为每段四季的轮回都那么蜿蜒、曲折又永恒,深深的镌刻在了每个人的生命里。
而我们之所以能够记得住,不过是因为时间和释怀。
明明是那么简单又虚拟的东西,却让一次又一次被打碎了的我们再次完整。
渐渐地,天青色加深,光芒也逐渐在夜空中显现。连河畔对面的埃菲尔铁塔都被点亮。
凌准轻轻用拇指肚揉了揉时湛微微噙着泪的眼角,又将手再一次绕至时湛身后,捏了捏他的后颈。
“那别浪费你二十四岁这年的秋天。”
法国的十月份比国内暖得多,塞纳河畔附近,更多是凉的清爽的微风。
一枚白金戒指忽然出现在凌准手中,简约的素圈内还镶嵌着一颗比今晚繁星更闪烁的钻石。
凌准凝视着眼前人被光照亮的眼眸:“时湛,真的没有机会后悔了。”
时湛轻笑,随即拿出自己藏在口袋里的左手,他的手上也是一枚嵌着钻的白金戒指。
两枚戒指一同在星光和埃菲尔铁塔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像是在攀比。
“就好像你有机会似的。”
两枚钻戒分别落至在他们各自的无名指处,此刻,连星光都是被点缀的装饰品。
一切有如曾经,像是彼此于天光乍泄之处擦肩而过的那刻一样。流光溢彩的屏障隔离了过往的每一段云烟。
而另一边,是遥远的十七岁那年。
从此仲夏不再仓惶,炽热的爱遥远又漫长。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