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盛夏（2/2）

凌准冰镇啤酒送到了嘴边，突然就被杯壁上的水珠冻得有些僵住。

“再也不回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给谁听，说完就喝干净了手里那杯酒。

六月六日，高考前一天，他们已经离校了的人被学校里的老师召唤回学校拍毕业照，召开毕业典礼。

这天操场上满是礼花和彩带，他们被刺眼的眼光照的擡不起眼皮，找镜头找的眼疼。整个操场乱成一团，各找各的老师合影，找自己仰慕的人在校服上留下签名，找陪了自己三年的知心好友留下最后一个拥抱。

只有凌准，在礼堂里看着过去三年被杨悦不经意间抓拍下的合照发呆。

也只有他，溺死在了昨日的沉默中。

毕业典礼竟然被精力旺盛的高考生们磨蹭到了晚上七点才结束，结束之后，杨悦找到了凌准。

“杨老师。”

凌准知道不光是杨悦，全年级的老师一定都对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有所耳闻。

他很理解每一个人云亦云的人。生的平行的两只眼睛，却不平等的观察人性。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感同身受，针不刺到自己身上，他们就不知道到底有多疼。

杨悦却轻轻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捏了捏：“你们两个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学生。”

“真的。”可能是怕她不信，杨悦又重复了一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她竟很想哭，“所有学生里，最优秀的两个。”

她对着凌准，却提到了两个人。

奇怪的动物都被保护起来，作为世间以繁衍为使命的珍稀物种。奇怪的人却遭人排挤、唾弃，变成了世界上最没资格与其他人相提并论的群体。

凌准突然想到，从小到大，所有的老师长辈、家人，全都夸他们两个是懂事的孩子。

其实到了今天凌准也不明白，懂事到底算不算是一种夸奖。因为它太过于脆弱和苍白，脆弱到有一天突然不再循规蹈矩，那些本不属于他们的滤镜就会支离破碎。

凌准今天只抱了杨悦一个人。

从教学楼出来之后，天色已经变得漆黑。他本没打算在这个地方过多的逗留。

可当他路过“E字型”教学楼开口的那一侧时，突然群楼通明，人群攒动。

“给我翅膀，让我可以翺翔——”

“给我力量，是你让我变坚强——”

人群的歌声响亮又透彻，高一高二的学生们各自走出自己的班级，敞开楼道里所有的玻璃窗，努力的挥舞着气球棒，高唱着青春的乐曲。

“2018届学长学姐，金榜题名——”

“前程似锦，高考必胜——”

凌准在楼下和其他学生一样驻足了许久。

虽然他不需要高考，但如果现在身边的人还在，一定会对这种活动出奇的感兴趣。

会被热血轻而易举的打动和感染，说不准还会拉着他的手，直接打印一张准考证明天冲到考场上去陪考。再大手一挥，摘一个他梦寐以求的化学状元回来。

想到这，凌准倏地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连他自己都忘了，时湛最后拿下的是生物竞赛金奖。

来自学校特意打印出来的表彰被杨悦在刚才交到了他的手里。

海江实验还是这么舍不得。

奖状做的太敷衍，以至于泪珠一晕染，就花了那人的名字。

刘庆华十分有心的在学校大门的宣传栏上公布了今年被保送的名单。

「海江市实验中学2018届保送名单：

高三一班-凌准-T大-计算机试验班

高三一班-段之途-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侦查学

高三一班-宁栀亦-T大-建筑学

高三一班-程执-T大-电子信息工程

高三九班-周晚颐-P大-法学

......

海外申请留学成功名单：

（原）高三一班-时湛-哈佛大学-生物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