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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0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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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林沉玉洗漱罢,用过膳,便有人传话太医到了内殿,施针把脉后,太医面露喜色,叩首道:“恭喜娘娘,娘娘福泽绵厚!”

林沉玉不解,看向顾盼生,却见他嘴角上扬,喜不自胜。

他屏退太医,轻轻笑道:“师父终于怀上朕的孩子了。”

*

顾盼生并不喜欢孩子,可他此刻非常的欢喜。有一个人,可以堵住前朝群臣的悠悠众口,又可以替他牵制住他喜欢的人。这样好的工具,分一两分喜爱给它,又何妨呢?

可林沉玉听见这个消息,略带红润的面容白了下去。

她的手被死死攥紧,顾盼生垂眸看她:“师父不想要朕的孩子吗?”

他五指攥紧,指尖因为过度绷直而泛着淡透明的白,他在意她的态度,并不是在意她想不想要孩子,而是在意她想不想要他的东西。

林沉玉察觉到空气中诡异的紧张感,无可奈何叹气:“它是你的孩子,就不是我的孩子了吗?是我的孩子我又岂能不喜爱,我只是在想,这个孩子生下来,你可能会失望。”

她成亲之时就对他说过,她身上有旧伤,加上常年饮酒,体寒胎薄。这辈子恐怕只能孕育一个孩子。

顾盼生在前朝的压力,她也知晓。

无数人盯着他的后宫说事,帝王家不开枝散叶,仿佛是罪大恶极的事——事实却是如此,先帝就因为无子,又择了一个不成器的顾螭,导致家国不宁多年,民怨沸腾,奸佞乱世。

如果林沉玉能给他很多孩子,前朝的抱怨就会平息很多。

可天公不作美,她的身体所碍,只能生一胎。如果生不出太子的话,前朝的压力,别说顾盼生,她自己都有些吃不消了。

朝堂不比江湖,以拳头认英雄。众口铄金,她纵是金刚体,也要被流言淹没。

她有些疲倦:“抱歉。”

指尖掐住她的眉毛,略带不满的拧了拧,她吃痛,冷眼瞪他,把他手打开,似乎从皇后又变成了林沉玉。

“师父忒客气了些,你想那么多做什么,这天下姓顾,你就是生个肉团,也是将来的天子。”他被打了也不恼,只笑道。

林沉玉并不把他的话当真,只哼一声,忽然想起来什么,道:“你最近身子可好些?”

闻言,他笑意敛下去,侧过身咳嗽两下,他身子依旧单薄,据他所言,那场毒损他损的很厉害,他瘦下去却回不去的身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林沉玉总觉得有些蹊跷。

若说他身子伤了吧,床笫之间他比以往更凶悍发狠,生龙活虎没个疲惫的时刻。若说他没有伤吧,他又一天天病殃殃的消瘦模样。

她脸皮薄,只得将疑惑藏在心底。

一个人,总不能把身子折腾成这样来骗她吧。

*

林沉玉有了孕,在朝中果然掀起了一阵波澜,之前群臣不满顾盼生,就是因为他只娶一人,却无所出,现在有了孩子,一切的焦点都聚在了她的肚子上。

可惜的是,所有打量的目光都被顾盼生遮住了,他不许人去打搅她。

可他还是不满意,因为林沉玉有她的一套。

自被诊出怀孕那日起,他就连人带被褥赶出了坤宁宫。林沉玉对这个孩子极为看中,顾盼生是个没轻没重的,她容不得半点闪失差池。

她的作息也规律了不少,晨起习武,夜间读书。防止自己受伤,她的铁剑都换做了木剑,练武时也只练几套轻松简单的招式。

至于夜间读书,多读的是些童蒙养正之学,百家杂论,也不管孩子听不听得懂,她自己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时光过的快,她擡头,窗外柳枝已砌了半墙的绿影,林沉玉一阵恍惚,感觉又恢复了少年的感觉。

练武,习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年少时她的梦想是什么呢?

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江湖……这两个字乍一现,好似小碎石被丢进池塘里,惊起一点点涟漪,每一个涟漪里都倒映着她经历过的事,遇过的人。

江湖不远,就在市井人间。

林沉玉看着厚而高的宫墙,怔愣良久,叹了口气。

她被人自身后抱起,蒙住了眼,他不叫她去看,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愉悦的起伏,只告诉她,上林苑的花开了,他带她去看花。

*

皇后怀孕,是天下的大事。秦虹都搬到了京城的将军府住,三天两头进宫照料林沉玉。不少官家也动了心思。

既然皇上那头说不成,不如去皇后那儿如何?

南朝有不成文的规矩,皇后妃子有孕时,可以挑选大臣家适龄的少女,进宫做女官,照料伺候自己。

一则为消遣;二来若有合皇上心意的,顺水推舟献上去,又是自己的势力之一,可以帮助自己固宠。

毕竟,后宫如棋局,情爱之是博弈的推手,各色的棋子只管侵吞,拉拢,将满盘布成自己阵营的颜色,便是赢家。

有时一子慢了,已经满局皆输。

而如今的后宫只有皇后,孤零零的白子一个。

这样美好的开局,是个野心大的人,都拒绝不了。

秦虹是建议林沉玉去召几个适龄的女孩子进宫玩的。

林沉玉取笑她:“怎么,收到后宫里来,当儿媳养吗?”

话音未落,一个板栗打在头上,秦虹眯眼,收手。

父亲的妾,做了儿子的妻。

这件事实在不光彩,因为春姨,林浮金至今还和父亲杠在哪里,谁也不服谁。甚至春姨生下来的小孩子,他都不待见。只有秦虹偶尔去看看春姨和孩子,安抚她们母子。

林沉玉到底是拒绝了所有的请求,她不想让顾盼生烦恼,也不想多事。

她心里想的是,看肚子里面的孩子是男是女再定,若是女孩,再劝顾盼生不迟。

她看着一日大似一日的肚子,内里忽升起一阵悲凉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在意起孩子的性别了?放在两年前,若有人与她说,要生男孩不要女孩,她定会含一口浊酒在口中,喷那人满脸狼狈,再哈哈大笑,笑话他的短见。

她的念头,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她看着高不可测的宫墙,只觉得无力。

临产那日,阵痛之后,她陷入了迷惘,于一片混沌迷惘中,她听见众人手忙脚乱的动静,直到一声婴儿啼哭,一众沉默。

过了很久,接生嬷嬷声音响起,嬉笑里带着难言的尴尬:“是个女孩儿,娘娘!”

林沉玉已无力气去说话,只慢慢掀开眼皮,先眼瞧她。

真小啊,一团似肉团。可她的哭声那么大,这样小的东西,未来会和她一样高大,说说笑笑,会有更多的故事等着她,真叫人感慨。

也许是天性,她怜爱的用指尖碰了碰她。

大家似乎是消化完了小公主的消息,一声声传出去:

“皇上,是小公主!”

林沉玉闭上眼,什么都不去想,继承人怎么办,皇上绝嗣怎么办……这些困扰了她很久的事,都散去了,她不愿意烦恼了。

她只想抱着她的孩子,什么也不说。

于一片虚情假意的嘈杂声中,她听见一个声音由远及近:“给朕瞧瞧朕的——”

“小公主在这里呢!”

那人嗯了一声,音尾上扬,林沉玉知道,那是他不悦的表现。顾盼生的不悦她是能猜到的,毕竟他的算盘落了空,没办法给大臣交代了,不是吗?

果然,他声音冷下去:“公主是谁?”

众人不解,有人指着屋内到:“公主在娘娘怀里呢。”

“哪里来的公主?”

顾盼生的声音霎时透亮了起来,许是他掀开厚厚的帘子,走到了屋内,林沉玉听见众人的惊呼劝阻声,可他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

掌心传来温柔的触感。

他来了。林沉玉闭着眼,将女儿交给了他,细声呢喃:“是小公主……”

“从来都没有公主,这是我们的皇太女。师父唯一的后代,也是朕唯一的儿女。”

他解开龙袍,轻轻盖在了林沉玉和女儿身上,温柔至极。

*

女儿取名顾承懿,才生下来,便轰动了整个京城。

顾盼生要立皇太女一事,毫无例外,遭到了满朝文武的反对,可他岂是被人架空的帝王?先是贬了几位叫嚣的厉害的臣子,又抢在女儿满月时便昭告天下,将女儿封为皇太女,册为皇储,刻进玉碟。

木已成舟,名字刻上祖庙,就算天王老子来也不能再更改。

林沉玉本觉不妥,这样将她的女儿推到风尖浪口,并不是一件好事,她已经能预见女儿未来的路,并不好走。

她不愿意女儿被束缚。

可见顾盼生固执不已,宽慰她:“你生孩子之前,我便写好了诏书,你若生儿便为太子;生女,便为太女。乞求上天赐福德之后,耀我门庭,若是普通的孩子,岂能投胎成你我的女儿?她既敢来,便有此命。你应该信她。”

林沉玉方宽心。

说来也起来,也许是胎教,也许是林沉玉的缘故,小女儿相貌随了顾盼生,自小便出落的娇妍可爱,她性子偏随了林沉玉,温和善良,聪颖智慧,心智早熟,对于军政的见解,远超同龄人不知多少。

儿时,顾盼生抱着她上朝,她坐在龙椅上,一声也不哭,好奇的看着堂下,竟不畏人。到了十一二岁时,她已能独当一面,临危不惧,受宠不骄,活脱脱便是个小林沉玉。

大小政事,顾盼生也开始放手给女儿。

女儿一日胜一日的大了,可顾盼生还没死。

倒不是诅咒,林沉玉只觉得蹊跷,说好的病入膏肓没有两年好活了呢?都十几年过去了,孩子都大了,他还是好好的活着。

问太医,太医只说是皇后娘娘身有凤命,极能旺龙。

林沉玉半疑半信,正巧来张姑娘来京,她召她入宫,叫张姑娘乔装打扮,去给顾盼生看脉。

张姑娘看回来了,道:“陛下并未病入膏肓,身子好好的呢。”

林沉玉愕然:“那他为何那般憔悴消瘦?”

张姑娘蹙眉,委婉道:“皇上身子似乎有些空虚,阳气不旺,肝火虚,用人话说,就是饿的。”

林沉玉:……

所以这么多年,顾盼生都在饿肚子骗她?!

真有他的!

林沉玉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所以他根本就没有病入膏肓!全是骗她的,正巧女儿下朝归来,直奔坤宁宫,一头埋进她怀里,撒娇。

听到两句两人议论,女儿眨眨眼:“母后,我有看见过父皇在养心殿,把送来的膳食,掰了喂鱼哦。”

怪不得顾盼生用膳和她分开,养心殿的内宦一个赛一个的白胖,养心殿后的花一朵赛一朵娇嫩。

感情他的饭都没进肚子!

林沉玉气的不轻,她气他骗他,更气他糟蹋身体。装瘦这么多年,对他身体损失多重,他难道就不怕的吗?

她气急,和女儿一合计,决定背着顾盼生回乡逛逛,她去消消气,让顾盼生一个人反省反省。

*

时隔多年,她已成了江湖传说,仿佛是上代的传奇,江湖也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陌生的面孔,陌生的故事在继续上演。

她觉得陌生,却觉得有趣可爱。

一路走走停停,心里不由得挂记着宫中的女儿,和那个小兔崽子。

走到金陵,忽然传来噩耗。

帝王驾崩,天下哀悼。治丧三年,已示哀思。皇太女登基,改国号为永安。

彼时她正在茶馆喝茶,闻满馆人悲恸声,沉吟良久,搁下了茶盏。

出了茶馆,她只觉得精神恍惚,不知从何处去,往何处去,不知走了多久,擡眼见野外的桃花林。

她想起来,这是她们初见的荒山。顾盼生命人栽种了满山桃花,留作纪念。

她看桃花缤纷枝头,不觉潸然泪下。

忽然一阵花瓣落她头上,桃花似雨,纷纷窣窣摇落人裙裾,她躲闪不急,青丝间肩头上已是一片粉白欲颤。

欢心未已,流水落花愁又起。

有人笑声灿烂,冲破哀意,林沉玉闻声,浑身一颤,擡眼看去,只见那人倚着桃花树,单手攀枝,可怜桃花枝一树芳华被摇落欲尽,他笑的那般无辜。

他走向她,一步步走的轻快,声音委屈:“师父,说好了一辈子都在一起,你却一个人去行走江湖,倒把我抛的远。”

林沉玉忽的笑了,她哼一声,抽开手,拂袖走在前面:“我可不想带你。”

“为什么?”

“我可不喜欢和喜欢骗人的饿死鬼在一起。”

顾盼生心虚了,不说话,他乖乖的站在原地,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林沉远走越远,她踏过繁花无数,轻轻越过小溪。

她忽然在花丛里回首,看他:

“傻站着做什么,等着我背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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