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邓艾传（2/2）

邓艾还按照邓禹（东汉开国功臣）的先例，自己做主封刘禅为骠骑将军，太子为奉车都尉，诸王为驸马都尉。蜀国的各级官员也根据职位高低，分别被任命为魏国的官员，或者继续在邓艾手下做事。他又任命师纂为益州刺史，牵弘等陇西太守管理蜀中各郡。最后，他在绵竹筑起一座高台，作为京观（古代战争中，胜者为了炫耀战功，收集敌人尸体筑成的高冢），彰显自己的战功。对于死去的魏国士兵和蜀国士兵，他都一起埋葬了。

邓艾这人挺自负的，他对蜀国的士大夫们说：“你们运气好，碰上我，才能有今天。要是换成吴汉（东汉名将）那种人，你们早就被杀光了。”还说：“姜维也算个英雄，可惜碰上我，才走投无路。”有见识的人都暗自发笑。

十二月，朝廷下诏书说：“邓艾扬威奋武，深入敌境，斩将拔旗，消灭了敌人的主力，让伪皇帝（指刘禅）低头请降。几代人都没法制裁的蜀国，就这样被平定了。战争没打多久，就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势如破竹，平定了巴蜀。即使是白起（秦国名将）打败强大的楚国，韩信（汉初名将）攻克赵国，吴汉消灭隗嚣，周亚夫平定七国之乱，论功劳和美好，也比不上邓艾的功勋。任命邓艾为太尉，增加封地二万户，封他两个儿子为亭侯，每人食邑一千户。”

袁子（袁准，西晋学者）评价说：诸葛亮是蜀国的重臣，但他频繁用兵，说明他知道小国弱民难以长久。如今，国家一举灭蜀，这么快的速度，是前所未有的。邓艾带着万人穿越江由的险地，钟会带着二十万大军却在剑阁停滞不前，而且两军将士已经疲惫不堪。如果刘禅再晚几天投降，邓艾和钟会的军队可能就回不来了。这说明功业之难啊。

国家之前有寿春之战，现在又有灭蜀之功。百姓已经很穷，粮仓也空了。小国要考虑如何立功自保，大国则要考虑胜利后如何避免疲惫。成功之后，正是需要警惕的时候。

邓艾还对司马昭（司马文王）说：“用兵有先声夺人之说。现在趁灭蜀的气势去攻打吴国，吴人肯定害怕，正是扫平他们的好时机。不过，大举进攻之后，将士们都很疲劳，不能马上再用。不如先缓一缓，留陇右二万兵和蜀兵二万，煮盐炼铁，做军需农用，同时造船，准备水路进攻的事宜。然后派人去跟吴国讲明利害，吴国肯定会投降，不用打仗就能平定。现在应该好好对待刘禅，以此来打动孙休（吴国皇帝），安抚百姓，吸引远方的人。如果直接把刘禅送到京城，吴国会觉得我们是在流放他，这样就不利于吸引吴国投降了。应该暂时留刘禅在成都，等明年秋冬再说。到时候吴国也差不多能平定了。可以封刘禅为扶风王，给他钱粮，让他养一帮人，显显排场。扶风郡有董卓坞，可以让刘禅住那儿。封他的儿子为公侯，让他们在扶风郡内享受待遇，以此显示我们对投降者的优待。同时，开辟广陵、城阳来接纳吴国人，让他们既害怕我们的威势，又被我们的仁德所感动，心甘情愿地归附。”

司马昭让监军卫瓘传达他的意思，说：“事情要先上报，不能擅自做主。”邓艾反驳说：“我奉命出征，按照计划，已经抓住了主要敌人。至于封官拜爵，安抚新归附的人，我觉得这是当机立断的做法。现在蜀国上下都投降了，地盘这么大，东到吴国，南到南海，应该早点安定下来。如果等朝廷的命令，来回路途遥远，要耽误很多时间。《春秋》里说，大夫出使外国，只要能安定国家，有利国家，可以自己做主。现在吴国还没臣服，和蜀国是连在一起的，不能按常规办事，要抓住机会。兵法说，进攻不是为了求名，撤退也不是为了逃避责任。我虽然比不上古人，但也不会因为顾及自己而损害国家利益。”

钟会、胡烈、师纂等人都上告邓艾做的事是大逆不道，司马昭下令用囚车把邓艾押回京城。魏氏春秋记载，邓艾仰天长叹：“我可是忠臣啊，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白起（秦国名将，因战败被赐死）那种惨事，今天又重演了。”

邓艾和儿子被囚禁后，钟会到了成都，先处理了邓艾的事，然后自己也造反了。钟会被杀后，邓艾手下原来的将士把囚车里的邓艾救出来，接回营地。卫瓘派田续去讨伐邓艾，在绵竹西边碰上，把邓艾杀了。邓艾的儿子邓忠也跟他一起死了，其他在洛阳的儿子全都被杀，他的老婆孩子和孙子都被流放到西域。

当年邓艾打下江由的时候，田续因为拖延不前，差点被邓艾砍了。后来卫瓘派田续去杀邓艾的时候，对他说：“现在你可以报仇了。”杜预（晋朝名臣）对众人说：“邓艾这次恐怕难逃一劫。他已经是名士，地位又高，却没留下什么好名声，又不能用正当手段管住下属，这种小人占了君子的位置，怎么能担当得起呢？”卫瓘听到后，赶紧去向杜预道歉。

《世语》记载，师纂也跟邓艾一起死了。师纂性子急，对人刻薄，死的时候身上没一块好皮。当年邓艾要伐蜀的时候，梦到自己坐在山上，山上有流水。他问殄虏护军（官职名）爰邵什么意思。爰邵说：“按《易经》的卦象，山上有水是‘蹇’卦。卦辞说：‘蹇，利西南，不利东北。’孔子解释说：‘蹇卦利西南，说明往西南方向能成功；不利东北，说明那个方向会走投无路。’你这次出征肯定会攻克蜀国，但可能有去无回。”邓艾听完很不开心。

泰始元年（公元265年），晋朝建立，皇帝下诏说：“从前太尉王凌想废掉齐王曹芳，结果齐王没保住皇位。征西将军邓艾，因为居功自傲，违反军纪，确实该杀。不过，他接到逮捕令的时候，乖乖交出兵权，束手就擒，跟那些贪生怕死、顽抗到底的人不一样。现在大赦天下，如果邓艾的子孙还在流放，可以让他们回来。如果没有子嗣，可以过继一个，好让邓家祭祀不断。”

泰始三年（公元267年），议郎段灼上书为邓艾鸣冤：“邓艾满心忠诚，却背负反叛的罪名；平定巴蜀，却被灭族。我私下里为他感到哀伤。可惜啊！说邓艾谋反的人！邓艾性子刚急，不懂得跟同事搞好关系，所以没人替他说话。我来给大家讲讲邓艾没谋反的证据。

当年姜维想占领陇右，邓艾积极备战。碰上灾荒，他亲自带领士兵种地，自己穿着粗布衣服，拿着农具，跟大家一起干活。上上下下都被感动，没一个偷懒的。邓艾手握重兵，却不怕吃苦，跟士兵同甘共苦，这不是忠诚勤勉的表现吗？落门、段谷那两仗，他以少胜多，把强敌打得落花流水。先帝（司马昭）信任他，让他主持伐蜀大计，他舍生忘死，带着兵翻山越岭，直奔死地。勇气冲天，士气高涨，最后让刘禅君臣低头上缴玉玺。邓艾功成名就，应该名垂青史。都七十岁了，他还能图什么呢？

他只是仗着朝廷的厚待，没怀疑自己会出事。他假传圣旨，确实是违规了。可从古至今，像他这种情况的，都有过先例。推究他的本心，是出于安定国家的考虑，不应该杀他。钟会嫉妒邓艾的威名，陷害他。邓艾一片忠诚，却落得被杀的下场；一心报国，却被怀疑。头颅被挂在菜市口示众，儿子们全被斩首。看见的人无不落泪，听到的人都为之叹息。陛下您英明伟大，有宽宏的气度，能放下成见，启用受过惩罚的人。从前秦国人同情白起的无辜，吴国人悲叹伍子胥的冤屈，都给他们立祠堂。现在天下人也为邓艾感到痛心。我认为邓艾死得那么惨，尸骨都扔在荒野，应该收回他的尸体，归还他的田地房屋。凭他平定巴蜀的功劳，应该封赏他的孙子。让他入殓时有个好名号，死后没有遗憾。宽恕九泉之下的冤魂，彰显正义于后世。埋葬一个人，天下人就会仰慕他的行为；安抚一个灵魂，天下人就会归附正义。这样的善举既能安抚少数人，又能赢得多数人的爱戴。”

泰始九年（公元273年），皇帝下诏说：“邓艾有功勋，虽然犯了罪，但没有逃避惩罚。他的子孙却沦为百姓，我很同情。现在任命他的嫡孙邓朗为郎中。”邓艾在西部的时候，修缮防御工事，筑起城堡。泰始年间（公元265-274年），羌人造反，多次杀死刺史，凉州的交通都断了。只有依靠邓艾修的城堡，官员和百姓才得以保全。《世语》记载，咸宁年间（公元275-284年），积射将军樊震见到皇帝，提到自己是邓艾伐蜀时的部下，为邓艾的忠诚辩护，说起来都流了泪。之前皇帝已经让邓艾的孙子邓朗当了丹水令（县长），后来又升为定陵令（县长）。另一个孙子邓千秋当时挺有名望，被光禄大夫王戎聘为掾（秘书）。永嘉年间（公元307-313年），邓朗当上新都太守（县长），还没上任，在襄阳遭遇火灾，邓朗和老婆孩子全家人被烧死，只有儿子邓韬和孙子邓行逃出来。邓千秋早死，他的两个儿子也在火灾里丧生。

邓艾同乡同时代的州泰，也喜欢建功立业，擅长用兵，官至征虏将军、假节都督江南诸军事。景元二年（公元261年）去世，追赠卫将军，谥号壮侯。《世语》记载，当初荆州刺史裴潜让州泰当从事（官职名）。司马懿驻扎宛城时，裴潜多次让州泰去见司马懿，于是司马懿也赏识州泰。后来司马懿征讨孟达，州泰带兵有功，被聘为司马懿的下属。州泰父母、祖父母接连去世，他在家守丧九年。司马懿却一直留着职位等他，等到第三十六天，破格提拔他为新城太守（县长）。司马懿给州泰摆宴庆贺，让尚书钟繇调侃州泰：“你从平民一下子当上郡守，还掌管兵马，真是光速升职啊。就像叫花子坐上小车，是不是太快了？”州泰回答：“确实很快。您是名门之后，从小文章写得好，所以只能当文官；我就像猕猴骑土牛，走得慢，现在也总算赶上来了。”宾客们听了都挺高兴。后来州泰当过兖州、豫州刺史（州长），在任期间都有很好的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