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2/2）

邢慕禾甚少见到邢如鹤一言不语的样子，印象中的父亲嘴边常常带着笑容，整日嘻嘻哈哈地不像寻常这个年纪的男子，可瞧着邢如鹤眼眶发红的样子，她也心疼地抿了抿唇。

头骨主人完整的相貌即将显露，邢如鹤的动作却愈发慢了下来，手中持着小刀呆呆地停在半空，邢慕禾却注意到，一向手稳的邢如鹤少见地颤抖起来，最后竟将小刀一扔，背过身子传来阵阵抽泣之声。

面前的人像，渐渐与骆子寒记忆中韩濯的样子合二为一，十几年了……自韩濯出事以来，他便再也没见过父亲，这些年来他受的苦楚，不知内情之人对此案的胡乱猜测，猛地一股脑地涌进他的大脑。

他紧握拳头，青筋暴起，死死地瞪着对面，片刻却忽然转头看向邢慕禾：“人化作白骨，也是可以验尸的，对吧？”

邢慕禾点点头，可骆子寒却声色平静地让人害怕，他松开双拳，鼓足勇气颤抖开口：“我来验……可以吗？”

察觉出邢慕禾眼中的担忧，骆子寒嘴角一勾，轻声道：“算起来，我与你一起验过多回，也学了不少东西。”

“就让我验吧……”骆子寒恳求道，眸中似乎含泪，“求你了。”

见他如此，邢慕禾也不忍再说些什么。牛仵作与朱仪清将此地腾出给骆子寒，携着纸笔与黄泥继续剩下的画像，临走时朱仪清也忍不住说些安慰的话语，他虽年岁小些，却也听闻韩府之案，如今亲眼目睹此等离奇之事，内心十分震撼。

骆子寒换上仵作衣衫，闭上双眼长叹一声。在邢家父女的陪同下，他先从邢慕禾的验尸木盒中取出小骨锤与小骨凿，两样工具配合取下一颗牙齿放置于白布之上，然后珍重地将牙齿放到一旁的石桌。

虽然整个动作并未花费多长时间，但邢慕禾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窥出几分慌乱，亲手为自己的亲人验尸是怎样一种体验，邢慕禾可以想象的到。她将秘录翻开放在一旁，骆子寒来回转动手中的牙齿，又将它放在书册的一旁细细对比起来。

“齿尖磨平，中间还有些凹陷。”骆子寒沉默半晌，“死者应该二十五岁左右。”

邢慕禾点点头，骆子寒又上前取出一根腿骨，量了之后毛笔在纸上算了半天。

“死者身长不到八尺……”骆子寒说罢目光慢慢移向邢如鹤，此处唯一与韩濯相熟之人。

邢如鹤紧紧盯着他的动作，眼中不再波动。方才已经认出面容，心里已有八成肯定这具尸骨就是韩濯，如今一个个证据都与他的特征相符，他也不再有丝毫怀疑。

他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既然，证实了此人是韩濯，下一步便应该去他的坟墓查探一番，若韩濯的尸体出现在此，定是有人动了墓，要知道当日是邢如鹤亲手给韩濯入的殓，如今若要开棺，还需经过一人同意。

邢慕禾陪着骆子寒在衙门坐着，等待入宫面圣的邢如鹤归来。此事涉及当年悬案，甚是严重。方才已经派人快马通知了冯世华，而韩濯乃是陛下亲封的大盛第一刑狱官，他的案子有了线索自是需要告知陛下，尤其是尸体竟莫名出现在墓室，韩濯案与百尸案两件大案也关联起来，须告知陛下听候指示。

骆子寒似乎并未有何不对劲，面色如常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裴益屡次想上前安慰也不知说些什么，又怕他多想徒增烦恼，默默地瞅了几眼便继续忙碌自己的公务。

算起来，这还是骆子寒回陵川后第一次真正地到衙门歇息，邢慕禾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座位，此处摆设如同他的人一般，书册公务被整齐地放在一侧，可桌上却摆了盆与他性格不太相符的绿梅，如今正值冬日，适时开了几朵淡淡的绿花，枝上还有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阵阵梅香扑鼻，颇有意味。

可是，纵使沉香如醉，芳香袭人，骆子寒也无半分闲心观赏。邢慕禾望见他低沉的样子打算坐回身旁继续陪他等待，怎料返回凳子时脚下却不知踢到何物。

“嘶......”

骆子寒脸色终于有了变化，“怎么了？”他担忧地转过身子，却见邢慕禾单手抱着脚，表情狰狞似在忍痛，“撞到什么了吗？”骆子寒立即蹲下/身子，擡起她的脚轻柔地脱下鞋袜。

本是洁白光洁的脚背，此时却是有些发红，“疼吗？”骆子寒试着轻触了下红肿之处，邢慕禾随即吸了口气，骆子寒仔细打量了下伤口，触了触其他地方，邢慕禾摇头并未觉得痛，他这才放下心来。

“没什么大碍，帮你涂些药油揉一揉便会无事。”骆子寒说罢长臂一伸在桌下柜里取出一瓶药油。

邢慕禾却愣了愣神，此处乃是衙门，虽现下人并没有几个，可若被旁人看见，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面上双耳微热。骆子寒将她的脚轻手地置于腿上，又贴心得用披风包裹起来，这下一来不会感到冷，二来也不会让其他人看到邢慕禾露出的脚。

见她呆呆的样子，骆子寒嘴角不由一勾：“此番多次为我擦身换药，身子都不知被你摸了几次，如今反过来。”他停下手中动作，双眼灼人般注视着邢慕禾，“换我伺候伺候你，怎得害羞了。”他说出的话似是会勾人一般，怎么引得邢慕禾心里刺刺挠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