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残烛照破夜行人(1/2)
郓城县的秋夜来得陡,日头刚落,寒气就顺着墙缝往里钻。孙二娘包子铺的油灯挑得亮,豆大的火苗在风里晃,把面案上的影子拉得老长。张青蹲在灶前添柴,火光舔着锅底,映得他脸上的疤像块烧红的铁。他手里攥着半截蜡烛,烛芯焦黑,蜡油凝成块疙瘩,是白天从城隍庙捡的——庙里的老道士说,这烛是前晚供在关二爷像前的,半夜突然灭了,灯座上还留着个黑手印。
“当家的,把那盏旧马灯找出来,”孙二娘揉着面团,面案“咚咚”响,“后巷的王婶说她男人夜里看瓜田,缺个亮,这残烛凑活用用。”
张青应着,从梁上摘下个铁皮马灯,锈得快散架了。他把残烛塞进灯座,刚划燃火折子,突然“咦”了一声——烛芯里裹着根细铁丝,弯成个古怪的形状,像只展翅的鸟。他用指甲抠了抠蜡油,铁丝上竟缠着张纸片,只有指甲盖大,上面用墨点了三个点,像三颗星。
“这是啥记号?”孙二娘凑过来,指尖捻起纸片,“倒像是漕帮的暗号。前几年听武松大哥说,漕帮的人用星点记船期,三颗星是‘危船’的意思。”
张青把马灯往亮处挪了挪,铁皮上的锈迹剥落,露出底下的刻字:“丙戌年秋,漕运十三号船”。丙戌年正是五年前,那年运河决堤,十三号船载着朝廷的赈灾粮,据说沉在了郓城段,连船带粮都没捞上来,押船的官差也失踪了。
“五年前的事……”孙二娘往灶里添了块炭,火苗“腾”地窜起来,“当时县太爷说,是风浪太大把船掀了,可捞尸的渔民说,看见船底有个大洞,像是被凿穿的。”
正说着,铺门被“吱呀”推开条缝,一道黑影闪进来,带着股河泥味。那人裹着件破蓑衣,帽檐压得低,手里拎着个湿漉漉的布包,往灯下一凑,露出张蜡黄的脸,嘴角破了个口子,血痂沾着泥。他看见张青手里的残烛,突然浑身一颤,布包“啪”地掉在地上,滚出个铜哨,哨口刻着只鸟,跟铁丝弯的形状一模一样。
“这哨子……”那人的声音哑得像被水泡过的木头,手死死攥着帽檐,指节发白,“是赵船头的!俺找这哨子找了五年!俺是十三号船的水手,姓钱,那船不是沉的,是被人凿沉的!”
孙二娘连忙把他往炉边拉,递过碗热汤:“钱大哥,你慢慢说,当年到底咋回事?”
钱水手捧着热汤,哆哆嗦嗦喝了口,眼里突然冒出血丝:“五年前秋分,俺们载着赈灾粮往郓城赶,夜里泊在桃花渡。赵船头说有点不对劲,让俺们轮流值夜。后半夜俺换岗时,看见三个黑影从岸上跳上船,手里拿着凿子,正往船底钻!俺刚要喊,就被人从背后打晕了……”
“是谁干的?”张青攥着残烛的手猛地收紧,蜡油滴在掌心,烫得他一哆嗦。
“是粮行的刘霸!”钱水手的声音突然拔高,汤碗在手里晃得厉害,“俺晕过去前,看见他袖口绣着只银狐!他是押船官差的远房表亲,上船时说要‘照看’粮食,赵船头当时就觉得他不对劲,偷偷把这哨子塞给俺,说‘要是出事,就用这哨子找漕帮的人’……”
孙二娘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小时候听娘说的“河伯娶亲”的故事,只道是愚昧作祟,却不知这运河里的水,淹没过多少黑心人的勾当。她看着钱水手蓑衣下的胳膊,有道长疤,从手肘划到手腕,像条丑陋的蜈蚣——是被船板碎片划的,当年他被凿船的人扔进河里,凭着块浮木才漂到岸边,却成了官府通缉的“逃犯”。
“赵船头呢?”张青追问。
“没了……”钱水手的眼泪混着汤水流进嘴里,“俺漂到岸边时,看见船在烧,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赵船头的尸体浮在水面上,手里还攥着半截蜡烛,就是你手里这根——他是想点信号烛求救,被人灭了……”
张青把残烛往灯座里按了按,烛芯“噼啪”爆了个火星:“刘霸现在还在粮行?”
“在!”钱水手的声音带着恨,“他用赈灾粮发了大财,现在是郓城最大的粮商,还买通了县太爷,把当年的事全推到俺们头上,说俺们监守自盗,凿船私分粮食!”
孙二娘突然想起件事,从灶膛里扒出块烧黑的木片:“前阵子清淤,渔民捞上来块船板,上面有个凿痕,边缘有木屑,看着像是新凿的,不是风浪撞的。”
钱水手抓起木片,指甲抠着凿痕:“是他!刘霸带的人用的是三棱凿,凿出来的洞就是这形状!俺认得!”
正说着,街面上传来脚步声,踩在积水里“啪嗒啪嗒”响。有人在铺门外停住了,借着灯光往里面瞅,影影绰绰像是两个人。张青吹灭油灯,拽着钱水手往灶后躲,孙二娘则抄起擀面杖,贴在门后听动静。
“刘爷说了,那姓钱的肯定躲在这附近,”门外传来个粗嗓子,“找到他,直接沉河,省得碍事。”
“放心,那包子铺的两口子要是敢藏人,连他们一起收拾!”另个声音阴恻恻的。
脚步声渐渐远了,孙二娘才敢喘口气,重新点上灯。钱水手的脸吓得惨白:“是刘霸的打手!他们肯定发现俺了!”
“别怕,”张青从梁上摘下把朴刀,刀鞘上的铜环“当啷”响,“今晚就让他们知道,这包子铺不是谁都能撒野的!”
孙二娘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她的脸,眼神亮得像刀:“俺去叫王屠户和李木匠,让他们带些街坊过来,人多势众,看他们敢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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