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兰星归海遥23（2/2）
时间自她离开酒店那刻，过去二十年。与她以往在任务归来后融入当前时空的设置不同。
这次，时间走了很久。
归海遥下意识从储物空间里取出钥匙，插入那间60来平的家门。
“咔哒”声一响，门开了。
归海遥踏入整洁干净的小家，一眼望见阳台。
曾经种过的小黄瓜藤正开着花，还挂两根水果黄瓜。
她的目光落在墙角的小书架，上面插着已经被翻了起卷角的儿童书，其中有一本儿童版的山海经格外显眼。
“这个孩子……二十年了。”
归海遥抚摸陈旧却干净的沙发，转到改造过的儿童房。
儿童床已经被换成一架一米二宽带书桌的校舍高床。床下的书桌上还有翻开的法律书籍。
她走近书桌，合上书页。
“学……法律？”
归海遥稍许收拾了下房间，转向大房间……她曾经睡过的床依然在，上面铺的被褥不是以前的，但是干净的。
归海遥这个人的兴趣不多，除房内有一挂小清新的碎花窗帘外，其余单调得可以。她转出房间，走进厨房。冰箱换了，但还是原来的款式，里面除了番茄就是鸡蛋，而灶台的柜子里放着挂面。
她抿了下唇，看向咖啡机上挂的钟，心念电闪间流过这个世界里得一切。
在琉星打开屋门得那刻，闻到了一股久违的面条香气。她一下子冲进屋，立在厨房门口，看向那个似曾相识却明显……不明显不同的女人。
归海遥端了两碗面条走出来，擦过木楞的琉星，将面条放在小餐桌上：“愣着干什么，洗手吃饭。”
琉星嚅动唇齿，强忍的眼泪还是一滴滴淌下来。她不敢说什么，转身去了小房间，放下公文包，脱下外套。
归海遥给了她五分钟的时间，喊了声：“琉星，出来吃饭。番茄鸡蛋面。”
小房间内的琉星擦了下眼泪，走出房门。她洗了手，坐到归海遥的对面。在她的记忆里，以前坐在她的面前还得仰视，小心偷觑她时还会被归海遥锐利的眼神捕捉。
每当她产生惧怕、愧疚得那刻，都会得到归海遥的温柔笑靥。
“吃吧。尝尝味道，很久没做了，我也怕不好吃。”归海遥看她抖着手拿筷子，歪头说，“多大点事，吃完再说。面条不等人，坨了就是两个口感。”
琉星点了点头，摸把眼角，低头吸嗦起面条。
她喜欢把面条吃出声音，这样会感觉很热闹，不像是一个人在吃饭。
归海遥平视琉星微垂的脑袋。
小姑娘吃面条还是跟以前一样，有些快、声音也比旁人响得多。
现在的琉星比以前的归海遥能干得多，精英级的民事法二级律师。她到达这个级别付出的努力是旁人的几倍，尤其在她这个年纪。
琉星显然有很多话要说，捧起碗后一口喝尽汤汁。
她放下碗，轻声说：“你回来了，我……我明天就搬出去。律所那边有宿舍……”
“不用了。”归海遥放下筷子，转眼四顾这间屋子，“我早就想换间大房子，打算将这里卖了。”
“为……那你卖给我吧。”琉星咬唇，擡脸面向她，转眼眸说，“你……房子买在哪里？我去给你……乔迁。”
“琉星，你为什么从Z市来H市？”
琉星除开始时确认过她外不曾再正眼看过她。但是，这次她擡起脸。
一张鹅蛋脸上有一双被隐藏起来的犀利眸子，却也有不为人知的脆弱。
她吞了下口水，以律师的思维整理逻辑，冷静地说：“我的原生家庭很糟糕，而你的出现，那张照片上那双眼睛，就像是……用现在人流行的话说——救赎的目光。我选中了你，而你也给我一段不长、但温暖的人生经历。”
“我为当年……那句话……深感抱歉。你不好……”琉星见她面色清浅，赶紧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给我留那么多书和玩具，还有那张卡……”
她扯起唇角，勉强弯唇，“卡退了回去，但我一直记得邱湄妈妈的话：你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变得更好。以前，我小不懂事，只觉得又被抛弃。后来，我从邱湄妈妈和梁警官那里得知你失踪……才明白过来。当初，我离开你……呜……本身就是一件错误的事。”
“对不起……”
琉星说完，捂住两侧的眼角，使劲往上提拉了下，试图用这种方式阻挡眼泪落下来。
但是眼泪依然滑下来……
“不好意思，三十岁的人了，经历过大大小小各种官司、破事……没想到还会哭……对不起……”
归海遥垂眉，试着弯起唇角，转手把纸巾推过去。
如果是以前的归海遥，她会披上虚伪的面具，走上前抱住她说：没事，这些事都已经过去，而我不会放在心上。
现在的归海遥会冷静地说：我曾放在过心上，但已无谓。留过痕，却不再入心。
此刻，归海遥轻吁口气，如常人般弯起唇角：“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离开Z市。”
琉星压下哽咽，抿干净鼻子，浅吸口气说：“按法律，你被报为失踪人口，五年追诉期一过可以申定死亡。我……十五岁那年，面对一群校园霸凌的孩子时豁然开朗，你的出现对我的意义，像是我出现后救下那个女同学一样，是一道光。
说来你会觉得我很假很好笑，但我真得想保留这里得一切。
后来，我在邱湄妈妈的支持下，联系上当时办理此案的梁景修。通过他的协助，我保留了你的户口和财物权……那段时间，我才知道梁景修他追求过你，会这么积极……”
归海遥颔首：“过去了。以他务实的性格应该也是公事公办。如今，他应该已经结婚生子了吧。”
“嗯。后来，我报考大学，邱湄妈妈、爸爸都同我深谈过一次。我选择保留归海的姓氏，因为这个姓既不属于你，也不属于任何人，它属于我自己。
邱湄妈妈和爸爸认同了我这个观点，而我在大学结束后选择来这里生活，并试着等你回来。”归海琉星抿唇说完，又笑了起来，“你不用担心我，邱湄妈妈和爸爸都很和善，而且他们有个女儿，还很可爱很粘人。
我每天都会打电话回去，若是忙起来忘记了，邱湄妈妈和妹妹也会打电话来提醒我吃饭。”
“他们确实是很和善的人。”归海遥起身收拾碗筷。
归海琉星站起来，收起自己那份，跟她入厨房。“邱湄妈妈说：你的选择是为我好。我的出现是她们家的福星。”
【或许只是伤心时抛弃了什么……但终归结局是好。】归海遥清理碗筷，默默地想。
“遥姐姐，你还要走吗？”归海琉星看着她的身影，像是儿时坐在餐桌边看着在厨房忙碌的人。那是她在妈妈过世后不曾体会过的温柔。
“嗯。我本来不会回来，但是发现这里的情况，也知道你的心结，我就想应该给彼此一个结局。”归海遥放好碗筷，转身面向已经一样高的女孩。
“琉星，你现在幸福吗？”
“幸福？”归海琉星从她还要离开的紧张情绪里缓下神，似想起什么，弯起唇角说，“我每天过得很充实，帮助一些在家庭里受困的女性摆脱糟糕的丈夫，帮助失孤幼儿寻到合适的归宿……邱湄妈妈、爸爸，还有妹妹会打电话问候我……大概这就是幸福。只是……”
“只是你的人生里还有我这么一段遗憾，所以保留这里想要弥补一些。”归海遥接上她的话，轻声问，“如果我从此不再回来，你会怎么做？一直保留这里，躲避相宜男子的追求，恐惧婚姻、孩子……怕做不好一个合格的母亲？”
归海琉星垂下头，轻轻地点头。
“我想事情要一件件解决，所以先要弥补这一件事才能过得去你说得这些坎。”
“很好。所以，我来了。我告诉你，当年的事确实曾经伤害过我，但时间弥补了一切。事实证明，这种双向选择的结果非常好。你已经是一个独立、会思考且拥有充实人生的女性。对于邱湄家来说，你的存在不仅弥补他们曾没有孩子的缺憾，也是给他们家带来新孩子的福星。”
归海遥走近她，轻轻地拥抱琉星，“你醒来后就当是做了个梦。这里依然属于你，但你会向法院申报归海遥的死亡证明，法院会卖了这里和老宅，剩下的钱会依你意愿转入儿童救济中心。”
归海琉星迷迷瞪瞪地随归海遥来到大房间的床上。
她枕在归海遥的膝盖上，伴随她空灵的话语渐渐地入睡。
在脑海里，她做了场梦，梦见归海遥回来了，还做了一碗久违的番茄鸡蛋面，还聊了好多话。
归海遥说：“我原谅你了。松开自己给自己捆绑的绳子吧，用你曾经敢战胜一切的勇气再去面对将来的选择，不惧怕爱情，不惧怕婚姻，不恐惧孩子的到来……他们将是你充实人生得一部分。”
醒来后的归海琉星抚了下额头，赫然发现正睡在大床房内。
她赶紧下地，抚平床单，轻声说：“阿遥姐姐，我明白了。谢谢你，在我迷茫的人生路上再次帮我一起做了选择。”
【我会试着去接受那个追求者，若是可以，我会和他一起经营一个属于归海琉星的家庭。】
离开的归海遥路过好友张嘉的家庭，发现这个精明能干的朋友正和孩子说起旧时好友“归海遥”的事。张嘉的语气带着怀念，以及清浅的追忆……学长叶柄游也早已结了婚，而且孩子都能结婚了……
归海遥轻扬口气，微微一笑。这就是人世，日日常新，世事无常。
她依然转身离开柏兰星。
法则诞生天道，天道又从生灵万法里生出神性。
天道离开，世界依然在运转，会诞生新的朦胧天道。
“柏兰星，自相柳离开后，你就属于你自己。生于主藤，衍生无数属于你的小世界果子，在未来，希望你也能一探广阔的虚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