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无人见(二更合一)(2/2)
“你父皇并非不怜爱你,近来朝中的形势了然,我也能析知一二,他有心废了太子,让你入住东宫,你会是一位好君王的。”
他笑了笑,眼睛下意识扫过远处的梅音,随后淡淡说道: “我想要的,从前不过是一份属于我和母后的公允,可是这公允,无论如何我都得不到;后来想要的,不过是尊随母后所言,自己安心快乐的活着,可是茹莹死了,我也得不到了。”
“生在皇家是难,有这样的父皇在,亦是注定罹难,做他稳固权力的垫脚石,九弟有心推倒他,于我而言也是解脱。”
梅妃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轻叹了一口气。
“母妃和九弟的用心,我都明白,若是母妃有心助我,倒不如为我想想办法,让我那王府得几日安宁。”
梅妃笑道: “办法办法在你的心里,你这孩子和瑜儿像的很,有的是办法和主意。”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萧琳忘不了茹莹,这是他的心结,她不能多言。
萧琳任由着薛妙真闹,不过是用钝刀子割人,折磨她,也折磨自己从前无能为力,不能保护心爱之人。
他瞬间便明白了梅妃的用意,当即说道: “忘不了茹莹,我也不能再毁了其他的清白女子,既然给不了一心一意,那就不要辜负旁人的真心。”
“如此,琳儿心中,便不是原本的铁石一块了”
梅妃还是吃不惯中原的饭菜,起身走向窗边,看到梅音采了一束花,做了一个草窝,将那只猫围在圈里。
她见过这个小丫头,和那个跟着萧瑜一起走的小丫头是好姐妹的。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她那天,小姑娘怯怯的,神色惊惶,眼里没有半点光彩,如今却是眼中含笑,应答大方,不仅学了骑马射箭,还懂得一些拳脚功夫。
一个人想要换了精神,是要用心护着教导着的,梅妃很清楚这点。
“我们班兹有一句俗语,意思是越是矫健的马儿越是要不怕劳累地驾策,我父亲那辈的班兹人常这样说,你们汉人说的便是‘花开堪折直须折’。”
萧琳不语,埋头静静用膳。
“你身边的那位成碧是个很好的属下,你也不要责怪他,是我问了他有关你和这个丫头的事。”
很好,萧琳已经下定了决心,回去就把成碧打断腿送到乡下的庄子里去。
“既然是花开堪折直须折,你为何让她穿着一身男装留在你身边,不必说什么她想要这样。如此美好的年纪,女子的一生也不过是这一回罢了。”
她重新落座,慢慢吃着精致却不大合她口味的饭菜,梅音和另外几个小侍女玩闹的声音从张开的窗子一直传到萧琳的耳边,让他忍不住擡起头去看。
春色旖旎,人与春色交相辉映,春花正盛,娇艳欲滴。
“你若是对她无意,这样留她在身边,以后她如何寻一位夫婿,这就不是耽误了其他的女儿了吗我倒是能为她寻一个好去处,不然你把她留给我吧。”
萧琳依旧是沉默着,可是梅妃依旧能看出,方才的沉默是逃避,如今的沉默是拒绝。
“她心中没有我,那次五弟伤了她,她就算是下决心做一个男子,去做庙里出家做姑子,也不会有我的。”
梅妃只问了四个字: “你问过她”
萧琳更是缄默不语,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应当是很少会被如此问训,乃至手足无措了。
“琳儿也是有趣,你担心害了她,因此便将自己的心藏起来,嘴巴也堵上,可是就算这样又如何,这样就能保全她不受薛家人迫害吗”
萧琳终于开口,掩饰着心中的慌乱和急切: “母妃这是何意”
“紫绡,你进来,告诉红绢,让她把昨日陛下送到我们这里的那件蜀锦衣拿来,记得要换一个匣子,上面放我为二殿下准备好的金珠墨和那套象牙打杆的紫毫笔。”
萧琳不解梅妃的用意,待亭外等候的侍女侍臣都退下,梅妃才告诉萧琳如今的急迫之事。
“太后不喜欢我,薛妙真那几次哭诉,我是不在场的,不能知道她具体说了什么,可是如今我也学会了坏人的手段,安插了几个眼线,也能知道一些事消息。”
太后可是薛家女儿,是薛妙真的姑祖母,她的女儿都不在世上了,最疼宠的孩子,也不过是薛妙真。
她想料理萧琳的一位“属下”,可是有数不尽的办法和手段,甚至是名正言顺,理所应当。
头一回,萧琳觉得自己体内已经结出了冰碴子的血烧灼起来,敦促着他望着梅音,将她的笑容收在眼底,视线一刻也不能移开。
“她不该出事……茹莹也是一样,就算是太后又如何!”
*
父子相见,萧竞权先是让萧琳在殿下罚跪,整一个时辰,用以惩戒他无力管理好自己的家事,辜负了自己的一片苦心。
萧琳是他最满意的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和薛家的这桩婚事,让萧竞权无比头疼。
他并非不知道萧琳的难处,也知道他恨薛家入骨,便也告诉了他自己早就有心消解薛家在朝中的势力,今后薛承容离京,他自然会让萧琳与薛妙真和离,另择佳媳。
萧琳只在心中冷笑,灭了薛家势力,是他自己早就在谋划的,如今也要让萧竞权横插一脚了。
茹莹的性命,他本该安稳的一生,都拿去做了萧竞权的棋子,萧琳还真是要感激不尽了。
因此,萧竞权提出要将死去的梅音追封为侧妃,萧琳并不答应,称一定要以王妃之礼,为茹莹修葺陵寝祭拜。
萧竞权大为动怒,将茶盏掷在地上摔得粉粹,望着萧琳道: “你真是糊涂至极,若不是你是圣敬皇后之子,朕就——”
萧琳一言不发静静望着萧竞权,直到他盛怒熄灭,摆摆手让萧琳平身。
这几日京城里正值倒春寒,萧琳还在病中,又在殿门前风流中跪了一个时辰有余,身子已然有些虚浮,梅音上前扶他一把,才没让萧琳倒下。
“儿臣无能,让陛下失望了,只是儿臣实在不愿与薛氏毒妇笑脸相迎,儿臣也不认为与自己内宅女子斡旋,这样就能安顿朝堂之事,还望父皇赎罪。”
萧竞权用后宫的枕头管朝堂的招数,他是最为不屑的,他恨薛妙真,可是他绝不愿半点虚情假意,对她愚弄。
既然是恨,那就容不得半点杂质。
萧竞权不想和他争辩,与他说了自己方才和薛承容交谈一事,问萧琳的看法,萧琳便答: “若是太子殿下能够胜任,那就让太子殿下前去,想来幽州老家的舅兄们,见到是一样亲切的。”
萧竞权轻叹一声道: “糊涂!”
“朕知道你是看中兄弟和睦的,瑰儿,珍儿还有太子,你都是当做手足兄弟一起看待的,前几日太子过得不好,也只有你去探望,朕都知道。”
萧琳道: “手足兄弟,本应如此。”
萧竞权冷冷地说道: “可是皇家没有手足,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朕今后如何委以重任,放心地将皇位交给你“。”
萧琳似乎是惶恐至极,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 “父皇恕罪,儿臣不敢有僭越之心,如今的太子殿下是三弟,如今的天子是父皇,儿臣不过立志做一忠臣,如今效忠父皇,百年之后,效忠新帝罢了。”
他的答案让萧竞权十分满意,他有废太子之意,又不想喂养萧琳的野心,他想要的就是平衡,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好了,朕知道了,起来吧,这次前去幽州,非你莫属,你要将此事查清,若是涉及叛党逆贼,一个也不许放过!”
“是,儿臣明白。”
萧竞权走上前去虚扶了一把,轻声道: “起来吧。”
“不知父皇还有何事安排”
“幽州的水很深,朕打算赐你羽林卫随行护送,除此之外,朕还想让你将幽州好好查办一番,你明白吗”
萧琳装作一知半解的模样问道: “还请父皇名言,儿臣必定不辞辛劳,为陛下安定京畿。”
萧竞权厉声道: “幽州的官员,是愈发的不知天高地厚了,倚仗朕的宠信,上下勾结为害一方,让幽州百姓罹受苦难,近十年来,数次幽州百姓进京告冤,朕都下旨宽免,以至于百姓不服王化,怨声载道,如今更是惹出了这样的乱子,岂有此理!”
萧琳都明白,如今与北边战火欲燃,军费迫在眉睫,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并不需要这样的滔天之怒。
“是,儿臣领命,定不放过此等逆贼!”
萧竞权拍了拍他的肩膀,让萧琳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危。
“好好的,亲自回来向朕禀报。”
萧竞权从桌上拿起幽州的官塘,陷入了沉思,良久,快步走到书案后,提起笔欲要书写,又很快放下。
“传朕口谕,封颖王为河北道河东道黜置使,代天巡牧,查察吏治,所到之处,如朕躬亲,圣旨即刻下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