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香满枝(二更合一)(2/2)
冬儿答道: “奴婢正是孟小冬不错,不知姑姑前来所为何事,奴婢记得……陛下有令,要奴婢看护着罪人‘蜣氏’在此静心思过的。”
“我们既然进得来,那便是得了宸妃娘娘的口谕的,你也少拿陛下来压人。”
她看着冬儿娟秀小巧的面容,纯洁无瑕,没有意思伤痕,心里便觉得难受,恨不得用铁痢疾在冬儿脸上好好留上些颜色。
“冬儿,让他们进来说话,不要放风进来。”
殿内传来了一个枯瘦的声音,有气无力,好像是将死之人嘶声力竭的呻吟。
守卫在一旁好言相劝,一大群人才吵吵闹闹进了殿内,把冬儿擦得光洁如新的地板弄得尽是泥水。
众人终于见到了大名鼎鼎的九皇子。
只不过,隔着一层纱帐,也看得出他病体衰微,恐怕是起身都难。
“如今我身边就一个伺候的人,你们还要把她带走,是要做什么倒不如回去禀告宸妃,若是想让我死,就让父皇赐下白绫毒酒,送到宜兰园来。”
萧瑜轻哼一声,让冬儿站回到他身边来。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阻拦为宸妃娘娘办事的人一个奴婢都不如的罪人,小心我再把你送到刑房里走上一遭。”
刑房姑姑对萧瑜一分都不客气,冬儿紧张地握住了纱帐。
一旁的守卫难得说了句公道话,让刑房管事姑姑不要太过肆意妄为,不然他只能依照陛下的旨意,将“闯入”宜兰园的众人斩杀剑下。
刑房管事姑姑白了萧瑜一眼,嘀咕道: “阉狗。”
她向后招手,两位侍臣压上来一个侍卫打扮冠发散乱的男子,满脸的血污和惊恐。
“侍卫张鸿春午后喝醉了酒,光天化日,竟然企图在长街与宸妃娘娘的侍女调情,还说是什么与那位侍女私定终身,互赠定情信物。”
“可是刑房不是偏信一面之词的地方,我们已经查清楚了,那位侍女是清白之身,与张鸿春并无私情,是他醉酒认错了人,他的相好,正是这位孟姑娘。”
萧瑜听她说起一面之词就觉得好笑,问道: “可有证据”
那位张鸿春一副软骨头的模样,哭叫着对冬儿说: “私下我和你交换了定情信物,你把你的肚兜给了我,拿着我一双鞋袜,如今就快些认承了吧,我二人也少受些苦楚。”
冬儿根本不曾见过这个男人,更不可能把她的贴身衣物拿给他,事关清白和尊严,她也不再害怕,说自己不认识他。
“孟姑娘做得认不得吗把东西拿给她看看!”
身后的侍女呈上了一个黑色的布包,刑房管事姑姑嫌恶地打开四角,露出来里面东西的一半给冬儿看。
淡蓝色的布料上绣着两三朵黄色小花,冬儿惊得瞬间白了脸,险些摔倒在台阶上。
这是她夏天时穿的肚兜,怎么会在这个男人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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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儿也是气急了,从她手中抢来那个肚兜,仔细翻看一番,的确是她的不假,原本是素色的肚兜,因为破了洞才绣了小花补上。
张鸿春随后说起了二人如何如何相识,私定终身,还在玉芳苑中偷情,不仅知道冬儿年方几何,还能说出她家中父母姓名,家住何处。
冬儿的手抖个不停,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何知道自己这样多的事,却又无法反驳。
“这衣裳我是问过玉芳苑管事和其他宫女的,不会有错,就是你的东西,现在你还要如何抵赖”
自己的贴身之物被这样一个形容猥琐之人得到,还污蔑自己,冬儿气得甩了张鸿春一个巴掌。
“那副鞋袜呢”
萧瑜沉默良久,突然开口问道。
“殿下,冬儿没有!”
萧瑜从纱帐中伸出瘦弱苍白的手,将冬儿冰凉的手握在炽热的掌心里。
“我知道是他们诬陷你,不怕。”萧瑜说这话的声音很小,只有冬儿听得见。
他的声音带着冷厉和愤怒,质问殿下几人: “孟小冬夏日时节的衣物不曾带来,张鸿春见色起意,偷了她的衣物藏匿,今日酒后乱性,为了逃脱责罚才这样栽赃嫁祸,你们不会连这点都想不到吧”
“既然是交换信物,那冬儿手里定是有他的鞋袜了她的东西都在这里,你们且去查吧。”
刑房掌事自然料到会有这番辩解,便要去暖阁翻找,萧瑜喊住众人,打开了纱帐。
众人总算是见到了这位受过宫刑的废皇子。
萧瑜由冬儿产读者起身,浑身病态,清瘦孱弱,只是或许是因为休养得当,面容依旧俊逸风流。
他的唇角溢出冷诮的笑,讥讽道: “孟小冬是我的人,谁知道你们是去往出拿——还是偷偷在里面塞上东西,假意栽赃,我不跟去看看,实在是不能放心。”
冬儿拿起那间狐白裘披在萧瑜身上,盖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影,竟然是说不出的雍容贵气,神似当朝天子萧竞权。
“这!这不是陛下的……”
“仰赖父皇怜惜。”
萧瑜只留给几人六个字,由冬儿扶着到了偏殿放置二人杂物的暖阁,打开冬儿的衣箱,一番搜查,什么都没有找到。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萧瑜让冬儿收好自己的衣物。
“纵是如此……我们也要带她回去问话,她也有可能扔了那双鞋袜,只要带她回去验明清白之身,自然会将她放回!”
萧瑜虽然不清楚萧瑰到底要用什么阴毒的手段,却能知道他们一切的目的就是要将冬儿带离自己的身边,好将两人分别害死。
只要冬儿被带走,就一定会受到欺辱折磨,寻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处死。
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萧瑜没有理会她,帮着冬儿收好衣物,那位掌事姑姑恨不得要把萧瑜生吞活剥了。
“查他的衣箱!”
她擡起粗壮狰狞的手指向萧瑜的东西,令人惊骇的是,刑房之人并没有搜出什么鞋袜,却在箱中找到了一块玉佩。
刑房掌事姑姑见萧瑜跟来本就是极为难看的脸色,越是搜查越是搜不到,更是肠唇铁青。
如今看见了这块玉佩,更是手脚发软。
一侧是翠珠龙纹,另一侧是镂雕飞凤,玉佩从中分离,一半白玉,一半翠玉,却是天然长成,世间罕见。
这是皇帝萧竞权的玉佩。
“你怎么了,不会还要说是冬儿偷了父皇的东西,要不要让她拿着这玉佩和你到父皇面前对峙呢”
刑房掌事姑姑跌坐在地,被众人搀扶着起身。
她知道自己来错地方,信错了宸妃娘娘的话了,萧瑜固然是一个废人,可是若是想越过陛下的眼睛处置宜兰园里的人,也是自寻死路。
萧瑜冷眼看着众人这场闹剧,看着众人灰溜溜的离开,冷笑了一声。
他不算是赢了,他能化解这一局不是因为他,是因为宸妃不知道萧竞权来过宜兰园,也不知道萧竞权拿到了她那根可以藏毒的发簪。
萧竞权对萧瑜上心,给冬儿玉佩和狐裘,也无非是拿萧瑜当一块砧板上的肥肉,测一测其余几位皇子是否按耐不住野心罢了。
最终,还是萧竞权得意,什么都不损失,也什么都不用付出,从始至终,彻头彻尾都是利用和猜忌。
冬儿看着满屋的泥泞,默默,打扫起来,萧瑜来到她身边,一言不发地陪着冬儿打扫。
她努力保持平静,却难掩眼中即将奔涌而出的泪水。
“冬儿若是难受,哭出来就好了,我们已经把这些人送走了,旧年的晦气都掸去了,新年就都是福运了,对不对”
萧瑜张开双臂抱紧冬儿,给她一处可以发声大哭,发泄委屈的地方。
“因为奴婢,殿下也被他们羞辱欺负……”
冬儿哽着哭音,眼泪像是断线的泪珠子一样砸在萧瑜胸口,她听到了那些人的讥笑,还有他们骂的那句“阉狗”。
她委屈又愤怒地说: “呜……殿下,殿下不要伤心,不要理他们说的话。”
她小心翼翼保护好的萧瑜,居然被这群人撕开伤口羞辱嘲弄,还是因为萧瑜帮助她,冬儿越想越伤心,本来的小声哭泣变为号啕大哭,像是要把所有受过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一样。
萧瑜重生以来不是没见过冬儿掉眼泪,可是这一次她哭得太过伤心,萧瑜自然慌乱不已: “我不伤心,冬儿不要难过,他们说的话我没有听到的。”
“是真的吗”冬儿擡起头仰着哭红的小脸问道,让萧瑜的心都抽痛。
“他们说什么了把冬儿气成这样,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萧瑜故意说自己没有听见,安抚好冬儿,他更在意是的冬儿有没有受伤。
他真是蠢笨,要是脑子再灵光些,就不该让这些臭虫进来脏了冬儿的眼睛和耳朵。
萧瑜从梅音那里得知冬儿的东西丢过,就已经猜了个大概,又得知萧瑰被萧景权训斥,已经被罚跪在紫宸殿前一天一夜,必定没有收到手下的回禀,故而宸妃一定会先行下手,让刑房之人栽赃冬儿……
萧瑜暗恨自己冷血算计,他算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却不是真心每一步都为冬儿做考量,害得冬儿落泪。
他还是没能说到做到。
记得上一世冬儿这样伤心的号啕大哭还是因为离开皇宫后自己不爱惜身体,半夜挑灯,染了风寒,四天四夜高烧不退。
醒来后面对冬儿哭肿的眼睛,萧瑜只是冷着脸说自己没事,让冬儿不必这样关心自己这个蚕室之人。
他决意不要再说出这样的混账话。
冬儿的眼泪还是落个不停,不过已经平静了许多,萧瑜心疼的自己也要哭了。
他怀抱冬儿,为她擦干眼泪,随后将手掌覆在冬儿哭肿的眼睛上,俯身吮吸着冬儿的唇瓣,将她的啜泣和抽噎,委屈和悲伤,融化在这个吻里。
“不哭了好不好,若是再哭,就要轮到冬儿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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